艾莲点点头。
“嗯。”
“你开学时候,我不一定有阔儿,到时候你也自己去吧。”
艾莲心里慌慌得,咬着嘴唇低下头。
“哦。”
“你把她冬天衣服也准备好吧,这一去大概就得到过年才能回来了。”
艾莲忽然想哭,自己除了去过乡中学,从来没单独出过远门儿,连县城也没去过。
现在要去四百多里远的省城去读书了,听说大城市里人多、车多、楼也高,而且坏人也多。想到以后就要一个人面对那未知的一切一切,心里满怀期待,又有一丝怯意。
艾胜利带回来一个咖啡色的人造革的大包包送给艾莲,包包上有好多条亮晶晶的拉链,而且包包可大可小。
包包是爸爸艾胜利的同事赠送的。艾莲惊喜地接过这个时髦的行李包,小心翼翼地把录取通知书、粮食关系和户口迁移证放进包包最里面的小夹层里。瘪瘪的行李包顿时变得沉甸甸的。
随着艾莲的干瘪的行李箱逐渐充盈、饱满起来,开学的日期越来越近了,艾莲的心跳的也越来越快,离家最近的火车站是远在十里之外的隆童,而且坐火车从隆童站到燕赵市据说还需要五、六个小时。想到这些艾莲心里就发慌。
从出生到现在,艾莲别说做火车了,甚至连公共汽车都没坐过,随着开学日期的临近,艾莲的心越发忐忑。对即将开始的四年的大都市学习生活充满了期待,但是对这个漫长的五六个小时旅程又有很大的恐惧。
她希望爸爸或者妈妈能送她去上学,但是又不敢向他们提出自己的请求,听说火车票很贵的,自己上学已经花了很多钱了,家里弟弟妹妹都还小,只靠爸爸微薄的工资养活,虽然有姐姐艾燕在田地忙活帮衬,但是也是勉强糊口而且。
虽然中专没有学费,但是每个月的生活费也必将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些艾莲都明白,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勇敢点儿,一个人坐火车其实也没什么的。
宫秀雯把前一天刚从地里刨出来的花生清洗干净,倒进锅里,又抓了一把盐和花椒,划了根火柴,点着了灶膛里里玉米秸。玉米秸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吐出金黄色的火苗儿舔着黑漆漆的锅底。不一会儿,浓郁的煮花生的香味飘散在小院里。
宫秀雯把搪瓷盆里盛了满满一盆还冒着热气的煮花生放到饭桌上。
“吃吧。”
今天一家人都在,艾胜利也没去获州,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开心地享用着自己田地收获的美味。
“妈~你也吃呀!还干嘛?”
艾莉见宫秀雯屋里屋外来回打转,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忙招呼她。
宫秀雯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两个塑料袋,再用水淘洗干净。
“你们吃吧,我给你装起来一些,你带到学校去吃。”
“妈~不用了,包已经满了,装不下东西啦!不带了,怪沉的。”
艾燕:“又不让你背着,坐火车沉点儿怕什么呀。”
艾胜利:“带点儿吧,到学校分给你同学们吃,咱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城里人稀罕这个。”
艾莲:“......”
宫秀雯和艾莲鼓捣半天,终于把煮花生放进了包包的最底下,现在艾莲的包包已经像个身怀六甲即将生产的孕妇了,肚肚鼓鼓的,再也塞不下一丁点儿东西了。
拉上拉链,宫秀雯忽然紧张地问道:
“通知书什么的都放包里了?”
“放里面了,你都问了八回了。”
艾莲埋怨着她,宫秀雯笑了笑,没说话。
宫秀雯终于坐到了饭桌旁,抓起一把煮花生。
“车票买了?”
“买了。”艾胜利埋头剥着煮花生。
“几点的?”
“晚上十一点多,第二天早晨五点多到燕赵市。”
宫秀雯:
“嗯,哦。挺好,火车上上睡一觉,就到了。”
“睡吗睡?一个人出门在外时刻得睁着眼睛,睡着了丢东西怎么办?”
艾胜利不满宫秀雯说的话,斥责着她,艾莲心里明白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深蓝色天空中,亮晶晶的星星扎巴着眼睛,俯瞰着已经进入梦乡的乡村。到处静悄悄的,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中华田园犬的叫声。
艾燕弯下腰,奋力摇动着拖拉机的摇把子。随着拖拉机的烟筒里冒出股股浓烟,拖拉机从胸腔里爆发出“突突突”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