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凉如水。

燕王府内不间断传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老臣求见皇上！”

看着燕老王爷好似在跟自己较劲般的模样，身旁的老管家掩不住的忧心。

从皇上下令包围燕王府开始，连续三日，除了吃饭睡觉，自家老王爷就在一刻不停的重复着这句呼喊，先时还有侍卫过来劝阻他不要白费力气，到后来，见他执拗，连劝阻的人也不来了。

“咳咳！”

一声轻咳，燕老王爷的咽喉显然已经撑到了极限。

“老王爷，您歇歇吧，别折磨自己的身子。”

老管家一把扶住燕老王爷，苦口婆心的劝道，眸中有可见的水光闪烁。

“不，我燕氏世代忠良，绝不可能做出谋反之事，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本王一定要见皇上！”

他低吼一声，随即而来的却是更猛烈的咳嗽声。

“老王爷，便是为了世子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老管家一声喟叹，抹了抹眼角。

“对，珏儿去了天池峰，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你快派人去告诉珏儿，让他暂时别回王府！”

燕老王爷转瞬神色慌张，他们已经被监禁，不能让他燕珏也自投罗网，尤其，现在皇上不肯见他，连他

也预料不到之后发生的事情。

老管家听了燕老王爷的吩咐，正要下去办，刚转身，谁料，燕王府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发出了“咯吱”一声轻响。

两人齐齐扭头，便见一袭月白长衫的姬少卿，嘴角噙着轻笑朝他们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端着托盘不知用红绸布盖着何物的太监。

“燕老王爷，好久不见！”

笑意寒暄，姬少卿轻松的语调，倒似将王府内紧张的气氛消解了不少，就像他真的只是登门拜访一般。

“可是皇上要召见我？”

燕老王爷急急上前两步，姬少卿是最得皇甫靖宠爱的臣子，直接执行皇甫靖交待的任务和命令，所以，燕老王爷理所当然认为姬少卿是替皇甫靖传信来了。

姬少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太监将托盘端上来。

“燕老王爷不若先看看这个。”

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托盘，燕老王爷心间涌起一抹不安，但见姬少卿神色如常，故而伸出手指去揭那红绸盖头。

只是，红绸盖头刚掀开一半，一眼，他就整个人如遭五雷轰顶，“嘭”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双目圆睁，嘴唇发抖，手指轻颤的指着那托盘上的东西喃

喃道，“庭儿、庭儿……”

不知反复唤了多少声，眼泪便一道道从他的眼眶滚落，重重的砸在衣襟上。

因是站在燕老王爷身侧，老管家并没有看清那红绸布下的到底是何物事，竟将老王爷骇成了这般模样，他大步走上前，将那红绸布一掀，红绸布零落的刹那，一颗鲜血淋漓却尚可辨认无关的人头，让老管家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叫出声。

“二少爷！”

管家的这一声辨认，唤的燕老王爷肝胆俱裂，庭儿，这是他的二儿子燕西庭的人头，这孩子虽是庶子，他对他的器重和感情远不及燕子文，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原以为燕子文的死是他此生最痛，此刻亲眼所见燕西庭的人头，他才明白什么叫痛彻心扉。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尚在人间，他的两个儿子却一个个离他而去！

只见燕老王爷缓缓从地上站起，目视着那颗可怖的人头，眸中却无丝毫恐惧，而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疼惜，他一步步走过去，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抚摸着他那血迹斑驳的脸，缓缓合上了他尚且睁着的眼，将头靠在他的头上，两行滚烫的泪顺着眼角蜿蜒。

“儿啊，得多疼，这得多疼啊——

”

先时是轻声的**，到后来变成了一阵压抑的恸哭。

端着托盘的太监，见此一幕，也不由红了眼眶，反倒姬少卿，一脸神色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好似云端之上俯瞰蝼蚁众生的神祇，连眼底也未起半丝波澜。

“燕老王爷，燕西庭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现已伏诛，还请燕老王爷仔细辨认。”

姬少卿冰冷的言语，像是在燕老王爷心间炸起的一道惊雷，席卷了他的所有理智。

“姬少卿！”

他突而抬头，眸眼腥红，目光凶狠的紧紧抓住姬少卿的前襟，那模样，似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