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落,最终只剩下呜咽般的细流。河道里一片狼藉,留下被冲刷得面目全非的泥滩、散落的石块和歪斜的草木。
然而,河两岸的寂静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被另一种更令人心悸的骚乱所取代!“娃他爹——!”“秀兰——!秀兰你在哪啊?!”“妈——!妈你没事吧?!”“快!快!开抽水机!”田福堂气喘吁吁地冲到坝顶,声音因激动而变调,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仿佛这一刻他便是拯救双水村的英雄。他挥舞着手臂,指向那两台沉默的钢铁巨兽。命令被迅速执行。电工手忙脚乱地接通电源,随着一阵刺耳的“突突突”声,抽水机的马达轰鸣起来!粗大的水管开始贪婪地吸吮坝中宝贵的河水,喷涌向干渴的川道土地。人们的欢呼声、哗哗的水流声、抽水机单调而有力的轰鸣声,在这绝望的夜晚交织成一曲喧嚣而充满希望的“大戏”。双水村,从未如此“热闹”过!每一张沾满泥汗的脸上都绽放出劫后余生的笑容,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然而,乐极生悲的古老箴言,在短短半个钟头后,便以一种冷酷而恐怖的方式应验了。最初的异样是几个靠近坝边的婆姨发现的。她们正用脸盆往更远的田里传水,忽然觉得脚下的泥土变得格外湿软、冰凉。低头一看,浑浊的水正悄无声息地漫过她们刚才还站立的、新加高的坝沿边缘!“哎呀!水……水涨上来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划破了短暂的喜悦,这声音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人的热情,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坝内。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头皮发麻,血液几乎凝固!只见坝内的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浑浊的水面翻涌着,贪婪地吞噬着每一寸新垒的泥土。刚才还显得空旷的坝区,此刻已被水填满了大半!那水面像一张狞笑的巨口,毫不留情地向上蔓延,距离众人刚刚拼尽全力、用新土加高的坝顶,竟然只剩下不到一尺的距离!而且,上涨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加高!快!加高坝梁!”田福堂脸上的狂喜瞬间被极度的惊恐取代,声音尖锐得破了音,他几乎是跳着脚在嘶吼。金俊山的脸色也瞬间惨白,他挥舞着手臂,沙哑地重复着:“快!加土!快啊!”刹那间,刚刚还沉浸在狂喜中的坝梁工地,陷入了一种比之前缺水时更加恐怖的混乱和疯狂!所有的欢呼、所有的喜悦、所有的机器轰鸣都被一种灭顶之灾降临前的巨大恐惧所取代。“唏嘘——”“天爷啊!”“完了!要垮坝了!”绝望的吸气声、惊恐的尖叫、无意识的咒骂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喧嚣。没有人再顾得上欢呼水的到来,那汹涌上涨的浑浊洪水,此刻在所有人眼中都变成了索命的恶魔!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刚刚还累得直不起腰的人们,此刻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潜力。男人们吼叫着,眼珠子通红,铁锹镢头挥舞得如同风车,疯狂地挖掘着旁边的泥土,甚至直接用手去扒!女人们也忘记了恐惧,用簸箕、用破筐、甚至脱下自己的外衣兜土,踉跄着冲向坝顶。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被大人粗暴地推到远离坝体的地方,这是一场人类与洪水赛跑的绝望挣扎!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人力在自然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坝内水位的上涨速度,远远超过了人们加高坝顶的速度!那浑浊的水面,像一头不知餍足的巨兽,一寸寸、一尺尺地向上攀升,无情地逼近、再逼近那脆弱的土坝边缘!“不行了!加……加不赢了!”一个精壮后生累得瘫软在地,绝望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水面,声音带着哭腔。“快啊!求求你们了!再快一点啊!”一个婆姨声嘶力竭地哭喊,她家的窑洞就在坝下不远处。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汉,看着这徒劳的挣扎和那步步紧逼的死亡之水,早已支撑不住,蹲在泥泞的土堆旁,用布满老茧的手捂着脸,发出压抑而绝望的呜咽:“老天爷啊……不让人活了啊……”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即将漫顶的洪水,脸上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泥土的腥气,以及一种浓重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金俊武站在混乱的人群边缘,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疯狂地挖土。他脸色铁青,嘴唇紧抿,那双沉静的眼睛死死盯着坝内疯狂上涨的水位线,又迅速扫视着这仓促垒砌、基础松软的坝体结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坝,根本承受不住如此迅猛的水压!尤其当水位超过原设计高度这么多的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