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撼海的靴底陷进第七块碎裂的青石板时,【吞海体】正在喉咙里发紧。+小~说^宅! +首`发!他刚把莫狂澜拍向藏经阁的水龙吞进腹中,那水带着铁锈味——是五长老的佩剑被绞碎时,铁屑混进水流的味道。鲸骨分水刺斜在身侧,骨面的凹痕里还卡着半片衣角,是昨日替他挡了一记水箭的小师弟留下的,那孩子总爱穿杏色的新裁道袍。
“北阁的阵法灯灭了。”传讯符在掌心燃成灰烬时,孙撼海正用【瀚海瞳】定住西侧的浪涌。淡蓝瞳仁里的水纹晃了晃,真空领域边缘的海水像被按在砧板上的鱼,却仍在拼命蹦跶。他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是药庐的方向——张师娘总爱在窗边摆的青瓷瓶,去年他还夸过瓶身上的海浪纹好看。
分水刺突然烫了一下。孙撼海低头,看见骨尖正对着一截断矛,矛杆上刻着“惊涛”二字,是大师兄的本命兵器。上周演武时,大师兄还笑着说“等你【吞海体】大成,咱哥俩去东海钓巨鲸”,此刻断矛的木柄已经泡得发胀,像那句没说完的话,沉在咸腥的水里。
【吞海体】的经脉开始发麻。孙撼海吞下第四波水浪时,尝到了一丝甜——是后山蜜泉的味道,三长老总爱用那泉水泡云雾茶,每次见他练得累了,就递过一杯,说“水要慢慢咽,才养得住气”。可这次的甜味里混着血,他闭了闭眼,把那口“茶”强行压进丹田。
莫狂澜的笑声从浪里钻出来:“孙撼海,你看东崖——”孙撼海没敢看。【瀚海瞳】的真空领域又缩了半尺,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在冰障上,软乎乎的,是布料的触感。是负责洒扫的阿婆的围裙,她总爱在围裙兜里装糖糕,去年冬至还塞给过他一块,说“孩子,多吃点有力气”。
分水刺的螺旋纹亮了亮。这是鲸骨在提醒他“力竭”的信号。孙撼海调整了握刺的姿势,指腹摸到骨面一处光滑的凹陷——是他刚入门时,总握不稳兵器,磨出来的痕迹。那时二长老用指腹替他摩挲这处凹陷,说“骨有灵,你对它好,它就替你扛事”。
“孙师兄!我把小师妹的发簪抢回来了!”一个浑身是水的少年扑到冰障边,手里攥着支玉簪,簪头的珍珠缺了角。孙撼海记得那是小师妹及笄时,师父送的礼物,她总说“等宗门大比拿了第一,就用这簪子绾发”。′m¨z!j+g?y¢n′y,.?c*o′m`少年话音刚落,一道水箭穿胸而过,玉簪掉进水里,发出清脆的响。
【瀚海瞳】的蓝光暗了暗。孙撼海强行稳住瞳术,真空领域里的水珠突然凝住——是无数细小的冰晶,映出远处的火光。是膳堂的方向,李师兄总爱在那里煮鱼汤,说“海水再冷,一碗热汤就能暖过来”。此刻火光被水浪浇得噼啪响,像那锅没喝完的汤,溅了一地。
喉咙里泛起腥甜。【吞海体】吸收的海水太多,开始反噬,经脉像被无数细针扎着。孙撼海咬了咬舌尖,尝到自己的血——和刚才少年的血味道不同,他的血里带着海水的咸,因为【吞海体】早已和水融成一体。可他不能吐,吐出去的每一滴水,都可能变成莫狂澜杀向同门的刀。
分水刺突然指向西北方。孙撼海顺着骨尖的指引望去,看见半片道袍被浪头卷着飘过来,袍角绣着的仙鹤少了一只翅膀——是师父的道袍。去年他突破【吞海体】第三重时,师父就是穿着这件袍,拍着他的肩说“咱宗门的人,骨头要像这鲸骨,软的时候能绕指,硬的时候能镇海”。
鲸骨分水刺的骨缝里渗出血珠时,孙撼海正吞下一口混着墨香的海水。是藏经阁的方向——他认出那是典籍里的松烟墨味,负责抄经的陈师兄总说“墨要兑山泉水才不滞笔”,此刻那些刚抄好的《控水诀》散页,正被浪头泡成糊状,字里的灵力顺着水流飘过来,像无数细碎的萤火虫,撞在他的【瀚海瞳】真空领域上。
他刻意让【吞海体】放缓吸收速度。那些带着墨香的灵力太弱了,吞进丹田只会像水滴进滚油,可他舍不得让它们散了——陈师兄抄经时总留着最后一页空白,说“等宗门安稳了,要把新入门弟子的名字都写上”,现在空白页泡烂了,至少这些墨魂,得让他护一会儿。
莫狂澜的声音更近了:“你护得住活人,护得住死人吗?”
真空领域突然剧烈震颤。孙撼海看见浪头卷来一副担架,上面盖着的白布写着“静”字——是大师兄的灵位,他前几日刚请木匠做好,说“万一我没回来,就把这牌位立在望月台,我想看着师弟们长大”。灵位的木边已经泡软了,墨迹晕开,像大师兄总爱揉他头发的手,此刻没了力气。′1+4?k,a^n?s?h*u/.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