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多远,她便看见消失许久的绿巴巴重新出现在了爱丽丝脚下,嘴里叼着张字条。
爱丽丝停住了脚。香菜冰激凌也跟着一顿。
上头的字写得又大又饱满,於是没待爱丽丝把绿巴巴捞起来,她俩便一同看清了纸条儿上的墨痕——
请玩家注意:别跟去滴翠亭。
-
“没东西可当了,就当人。”
寒辜这句话落下的时候,屋子里结结实实地安静了半分钟。
“所以……”寒辜清了一下嗓子,很不情愿地接着说,“贾蔷和贾蓉想卖龄官,可是龄官并不乐意,因此贾蔷和贾蓉不太满意?不过那时候卖妻卖女是常事,照理说他俩其实可以强买强卖,都不用过问龄官的意思,犯不着不满意。”
秦问川“呵”了一声:“他俩这是既要当畜生,又要保君子的名头。毕竟贾家怎么说也是诗书礼仪之家,他俩又自诩读书人,随便卖人也忒不像话,不是君子做派。所以最好是龄官自愿被卖。可是很显然龄官不愿,於是他俩不满。”
龄官的一生都是悲剧。
她出生在十六年前的十一月二十三。那一年的雪下得很早,河流结了冰,屋内炭火却很旺,温暖如春。
母亲高兴得气色都好了不少,摇摇地抱着她,看着她笑。
她遗传了她母亲的基因,长得很漂亮,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漂亮。她娘每每在灯下看她,都会轻轻抚过的脸,同她温声说:“你放心,娘一定为你寻一户好人家。”
她问娘,娘,模样好了就能找到好人家么?
她娘道:“一定能。”
可是她不信。
母亲生得这样俊俏,最后还不是嫁给了她父亲,做她父亲的第三房小妾。
母亲说,父亲当年发誓,即便他已然有了妻室,她也会是妻妾里最独一无二的那个。他一定生生世世对他好。
然而父亲如今已经有七房小妾了。这样的话,父亲大约说过七回吧。
家中原本还算富足,良田十几亩,房舍三四处。
然而五岁那年,父亲赌博输了。
输得太多太多。
一夜之间,房舍田地全没了。
那年的冬天也很冷。她听见父亲偷偷对她母亲说:“我们把三姐儿卖了吧。”
母亲没同意。
结果第二天被卖的成了她母亲。
姐姐们嫁人的嫁人,被卖的被卖。
下一个便轮到了她。
她被卖到了戏班子里,成了社会最底层的戏子。
戏班子里的冬天没有炭火,师傅又严,她的身上总青一块紫一块。身边的小夥伴们时不时会少几个,过几日又会补一些进来。
然而最令人难受的当属那些看客的眼神——带着轻视与……情欲。
她只觉得自己时时刻刻活在囚笼里。
幸而她终是去了贾府。
贾府待人宽厚。她们住进了大房子,吃饱穿暖,赏钱也比之前宽裕不少。
虽然仍旧唱戏,但……管着她们的那人人还不错。
大家都叫他蔷二爷。
日日相处,难免生情。贾蔷会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会记得她的生日而送上一大堆新鲜玩意儿。她也会给足贾蔷面子卖力演出,会因为三日没见贾蔷而不顾大雨丶蹲在地上默默写着他的名字。
他们着实很恩爱。
於是,宫里的老太妃薨逝,戏班子解散后,贾蔷迫不及待地把她接出贾府,说要娶她。
他说,我不能给你正妻的名分,但我一定会生生世世对你好。
她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但她没细想。她笑着住进了贾蔷为她准备的房子里,暗道,自己的命终於要好起来了吧。
可是……男人都是一样的。
没钱的时候便卖妻卖女。
什么叫绝望?
大概是……以为前路一片光明灿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寒辜长吁短叹,却没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憋了好一会儿,终於道:“龄官结局假如真长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下这副本。”
“苦难并非你闭眼不看就不存在。”秦问川拍拍她的肩,“只是有时候看到的东西太黑了,便会觉得站在光亮处的自己也虚伪了起来……所以你那破墨镜摘一下呗,视野里黑黢黢一片,不难受?”
寒辜:……
这关墨镜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