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这个人……”玉谈清将外衣披在方寻枝身上，瞳孔微微扩了扩，不由自主便屏住了呼吸。

“怎么了”

方寻枝将人平放在沙滩上，解开方昕苒的衣领，熟练地提起女人的下颌，清除口鼻中的异物。

海浪依旧徐徐漫过海岸，细沙柔软，白浪温柔，丝毫看不出其刚刚险些吞噬一条性命的危机。

“我来吧。”玉谈清不由分说，接过了方寻枝手里的工作， “你先去叫人，然后上楼尽快喝碗姜汤，洗个热水澡，这里有我守着就好。”

黎苏这时候也跟了上来，见到从水中捞上来那女人的脸，倏地怔住，很快附和着玉谈清的话: “走吧枝枝，你嗓子要紧，别冻感冒了。谈清一个人就可以了。”

方寻枝不疑有他，很快按照玉谈清的指令去了。听方寻枝渐渐远去的脚步，玉谈清陡然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悄然安稳落了地。

方寻枝不记得方昕苒了，真好。

她默默观察过方寻枝很长时间，尤其是方寻枝对於爱情的态度。方寻枝的爱情给予在她总结来看，更像是由悲悯怜惜中而生。可虽然是她类似赏赐的情感，但在情感之中她却会因为怜惜而将她自己放在了低地。看起来温柔到根本想不出她恋爱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人，能听人倾诉痛苦并加以安抚的人，在情感中却过於柔弱摧折。

这是玉谈清对方寻枝的观察报告，或许没那么准确，可这已经是玉谈清能进行最大限度的详细揣摩。她诚惶诚恐地不敢靠方寻枝太近，生怕过及必失的道理。

“枝枝……”

海滩上的女人咳出一口海水，胸廓略微用力起伏了几下，艰难细微地叫出了一个名字。

玉谈清心中情绪覆杂。

枝枝这样的小名她听黎苏叫过，方昕苒在呼唤方寻枝。

想到那天的雪夜，也就是方寻枝的生日，那时候方寻枝刚刚做了标记清除的手术，身体孱弱却还是送她出门。这样的举动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让她觉得自己或许有这个资格对方寻枝问出能否交往的问题。

可那时候方昕苒却挡在了她面前，以很强势的主权者口吻霸道地将方寻枝从她和黎苏眼前带离。她向来投身科研事业，不太过问商圈八卦，偶然在实验室走廊听她手下的学生摸鱼聊天:

“那个方昕苒，她和她妹妹感情好深啊，还以为豪门那样的地方根本不在乎什么亲情，更别提方昕苒那样一看就是铁腕无情的强人。”

“说不定人家对外冷对内热呢，上次采访时候她还说要以她妹妹的名字给我们学校捐栋楼来着还有在医学院那边楼下里的纪念大体老师的石碑，她每个月都会去她妹妹的石碑下送花。”

“你说，我们要是托生成她妹妹……”

“呸呸呸，你嫌命短是不是”

走廊外的玉谈清紧抿薄唇，尽管她穿着舒适妥帖的平底鞋，但还是觉得脚下有几分踉跄。她只能以视察的名义走进去，终止了研究生们的八卦。不过后来确实如她们所说，在刻着方寻枝名字的石碑一年到头鲜花不断，皆是蔷薇玫瑰百合此类，娇嫩的花瓣沾着露水，於晨光之中色散出彩虹的晕影，风雨无阻，勤加更换。

其实玉谈清不得不承认，方昕苒陷得比她要深很多。

这接近一年的时间，不管是她还是黎苏，或者其他和方寻枝相识的人，起初得知方寻枝的死讯着实伤感过一段时间，可伤感过后照旧该做什么是什么。恰好应了那句话“一个人生命之中很多人都是过客”，当时觉得再重要再无可替代，当淡去的时候，时间也会抚平这个事实。

玉谈清心中越发担忧，她暗中祈祷着那一日还是不要来得好。

*

暖意融融的壁炉前，方寻枝拥着毛毯缩成一团，只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姜汤，露出头和双手，甚有几分可爱。

“刚刚的事情可不要再发生了，贸然冲到海里救人，要是你也被卷走怎么办”黎苏帮她吹着头发，责备道。

方昕苒坠海的地方恰好是几道暗流交涌的地方，如果方寻枝没有及时跳进去救人，方昕苒很快就会被卷走葬身鱼腹。在恨不得方昕苒早死早超生的黎苏看来，方昕苒根本没那个福气让方寻枝捞上来。

“当时情况紧急，我没多想就跳下去了。”

当时的情势由不得她多想，救人也是出於本能，当她触及到那个人时候，总感觉意识之中有什么在翻涌，仿佛要冲破茧壳而出，却挣脱不开某一道无形却有质的枷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