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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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冉恬转过头来,小声叫他,“叔,我……”
大掌柜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深深看她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古冉恬心中一点底气都没,大掌柜原来最是疼她,也向来禁不住她缠磨,可今日却竟不肯同她说半句话,以此可见,当家的又得气到什么地步。
她犹还想做些努力,但大掌柜早先一步掩住耳朵,退后半步,环顾左右,便有两个健仆一左一右迎上来将她夹在中间,几乎是裹挟着下了楼,架上车去,这便放下车帘,打马而去。
这一路上提心吊胆,到得府上,也不见一个熟悉面孔,照旧有那两位健仆将她“押解”到了祠堂。
古冉恬一眼瞧见那上香的人背影,脚底顿时冒起一股寒气,有再多伶俐口舌都要全部失灵,当时只想着转身就跑。可那两名不近人情的健仆早先一步立在门侧,她才迈进门槛,早就一左一右同时将门关起。
那轻轻的关门声却直如敲进她心里,只听面前那人淡淡道声:“跪下。”
也就不由自主地跪倒下去,“大当家。”
“你倒叫我一声大当家?”那人语气仍是平静,平静得叫她愈发害怕。上过香站起身来,转过脸看着她。照旧一身半新不旧但清爽干净的交领襦裙,盘发长脸,俊眉斜飞,唇角下弯,无甚表情——自然便是她那不笑时不怒自威的母亲,古家这一代的当家人。
古冉恬不知她是何意思,且试探改口,“母亲。”
古大当家仍只是瞧着她,一言不发。
母女两个一站一跪,对视良久,到底还是古冉恬先低下头去,“孩儿原想着取了书就回来,不料这朗朗乾坤,竟也能路遇奸人,将孩儿拐去发卖。孩儿好不容易设法脱身,那时也不知身在何处,一路打听,才知道就在襄城附近,便想着该是天意,实在是没能忍住,於是就……”
她说到此处,忍不住擡头偷看古大当家神色。就见她仍然是那副不怒不笑的模样,心中不禁更沈一分。
这一瞥自然也逃不过大当家的眼睛,“怎么不说了?”
古冉恬不敢作声,自然是心虚了,不晓得她信还是不信,才怕多说多错。
见她不答,古大当家微微冷笑,“这话你自己信吗?”
古冉恬心中摇头,又继而点头,也不是不能信吧,何况人若犯了错,那也总要为自己辩白一番,“是,孩儿那天确实也是去拿了门帖,但母亲既然不许,孩子也不敢自作主张,只是素来心爱,方才托人买了帖子,权且做个念想。但后来的事,真是阴差阳错。”
古大当家微微点头,“这倒有几分像了。”
古冉恬略松一口气,心道这关看来终究能过,只要她咬死了是拐子作祟,其实本来也是那拐子拐她,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却听大当家又道:“日前我得书一封,你可知书从何来?”
怎地忽然问出这个?不过这算是过关了吧?只是她哪里能晓得,她又不会掐指一算。古冉恬暗自腹诽,可也忍不住暗自琢磨,应该也是同她这次出去有关吧?若是如此,难不成是……信王世子?!
见她似是想到什么,忽然之间神情巨变。大当家轻轻点头,语气里似有讥诮,“我竟不知我养了个精通岐黄之术的女儿,竟救得了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的信王府故人。”
古冉恬冷汗涔涔。
果然是信王世子!
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完了完了完了……
大当家长眉扬起:“怎么,不解释一下吗?”
“母亲容禀。”古冉恬吞了口口水,“孩儿原是新交了一个朋友……”
“这个不必提了。”大当家打断她,“我单只晓得,世子念你恩德,无以为报,要亲来登门拜谢,不知你以为如何?”
她以为如何?她想求个痛快!古冉恬但觉欲哭无泪,那日他的确是提过这话,古冉恬不是不怕,但总想着他是千金之子,哪里就真能千里而来。但丶但她也没有法子呀!她哪能想到就能被世子盯上,就能变成这样?
“他到底想干什么?”她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大当家瞥了她一眼,“干什么?”她自怀里摸出一叠纸札,展开念道,“尝闻贵号往来西域,兴贩奇珍,故而不揣冒昧,代访异香数两,愿以千金购之。你怎么看?”
买香?西域的香料的确与中原不同,古家当然也有这方面的门路,但千里拜会就为这个?还是千金求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