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姜
“母亲,妳说天神是什么样的啊”
“也许是在意一切又不在意一切的吧”“母亲,妳便当真这般无情无义,哪怕对妳的儿子也是吗“
“诵儿,你的诵字是读的意思,我想你应当明白你的感想并不会影响书上的一个字,也不会影响我的所作所思。”
“母亲,我想妳了,妳如今可成神了吗”
“没有,我成了一滴水。”
我叫姬诵,镐京的未来,可母亲似乎不是这样想的,她说“一个朝代未来不在上位者而在田稷间在炊烟里,若是未来的决定权掌握在上位者手中,那才是真的糟透了”母亲好像是在意我的,但我又觉得其实她谁都在意,我只是其中一个。我听叔父说母亲怀着我上朝时是纹丝不动的让人觉得极似塑像,听姜姨说母亲怀着我独处的时候可以一坐便是一个下午,听侍女们说母亲怀着我的时候从未动过气罚过人,我觉得假极了,母亲若是有那样好的脾气,为何我却常被人家说是个怪脾气呢我问过母亲,母亲说那是因为父亲与她为了大局不得不磨掉了自己的性子,若说怪,她幼时从未和姥祖父讲过话。有一年我装病,母亲初战刚刚告捷,奔走了五天五夜的母亲在我床边为我诊脉时,我实在是太想她了,这一战已经打了四年,我已经四年没见母亲了,在看到母亲鬓边的汗水时,我觉得她是在意我的。可接下来的便是她发现我装病用我最不喜欢的鱼草来试探我,然后罚我去田间忙活了两个月,这期间我四处行走,没了腿的公公拉着我的手,说:“陛下,您该将太后的话听进去的,她是个好人,不会亏待百姓,更不会亏待您啊”卖绣花的绣娘对我说:“若非太后相助,小人的女儿便被世家子抢走,生死难料,这样的母亲即便真的体谅不了陛下,那陛下也应该体谅体谅她”浣洗衣物的少女对我说:“陛下,若非太后当年行军路过,奴便要被地痞无赖欺压投河了,还请陛下不要记恨太后。”守赛多年的寡妇对我说:“陛下,是太后制法依法为我母子二人夺回了被霸占的家业,是个好人啊!”卖浆水的老板说:“陛下,当初我因收摊晚了挡了世家的路,若非太后,我早就死在了世家马下。”我还是觉得假极了,一个连自己孩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的母亲怎么会有怜爱众民的心呢后来有一次,我写策论时母亲端着汤水来找我,望见我正写真假之论时,她说“落在无关人眼中,真也是假,可若是落在得益之人眼中,假也是真。”我一时有些气愤“那外人还说妳是在意我的,可我觉得妳一点也不在意我,这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她还是那样,一点悲喜都看不出地说“至少有一点是真的,我在你这里不管做多少的存在感都不如在朝廷在田间替百姓替自己做的小事一桩带来的成就感欣慰感多”我让她出去,可想想也是如此,南边有军进犯北边有天灾的时候也不见她悲喜一毫,甚至有人拿着父亲的名义在朝堂上弹劾她的时候也不见悲喜一分。百姓常叫她菩萨,我看也假的很,神佛尚且垂泪,若是有一天我倒在她前面,我觉得她也不会有半分悲喜。那天,我们去礼佛,我佯装不懂的问她“母亲,妳说天神是什么样子的啊“她还是那样垂着头慢慢地说“也许是在意一切又不在意一切的吧”我心想:就如妳这般吗那神佛不如不存在的好。
我是姬诵,镐京的习者,可叔父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说“诵儿如今已是大学集成,自然当得起一声上者”可母亲说我见的东西太少又太多,她说她要带我去看一看她在意的东西。她带我去了镐京的第一片麦田,我本以为周边的人家应是过得富裕,却只看见一个着素衣的寡妇带着女孩念书,“她是逃荒过来的,她的丈夫是与你大父死在一处,她的儿子与你父亲征战时死在朝歌”“那她真可怜,即没有倚仗也没有盼头”我闷闷出声道。母亲没有说话只是走进门去问她“台姝,今年收成可还好啊”那个名叫台姝的女人望见母亲格外激动“都好都好,今日我格外畅快,我女儿在学堂里论策的时候说的话与妳那日说的一模一样”母亲伸手去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说她来日一定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你生在帝王家,旁人告诉你的便是要如何体谅百姓如何惠及百姓,如何成为他人的倚仗,可今日我要告诉你,你从来不会是也不可能是他人的倚仗,体谅与惠及也只是因为这可以蒙蔽你的双眼,让你告诉你自己你是强者,你有能力庇护弱者。因为人的倚仗从来都只会是自己,你该做的事去教会他们如何成为自己的倚仗,教会他们去成为一个常者,弱者从来不是一种身份,而是强者标榜自己的借口。今日那对母女,她刚到这里的时候便已经造出水车拿了自己的田,当日她的丈夫尚且要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