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总管
“在军营里的人无一日不盼死,人嘛,没试过的都新鲜没做过的当退路,我没想过死我只喜欢抓得住的东西,比如长枪人命比如帅印军旗,此时若是不欢喜,那往后我可就连为自己高兴都不会了,在我心里能做主的感觉比亡父的感觉重要。”
“妳来晚了,那个人的尸体在后头,妳留着泄气玩,妳那位远处堂亲也死了,我捡了个孩子妳若是愿意养着玩也好,妳与我不同妳于人尚有盼情,素忱,别为难自己。”
“既如此,那就让这鱼儿回水中为自己造一场梦吧,至少水波再肆之前给它们一些勇气。”
“因为你们输过所以就认定了我也会输,你们挺可怜的。”
霍家军少主是个能用长枪袭敌二百的小娘子,她的事迹在街上坊间都传遍了,什么带兵征杀铁律硬规,什么戮母杀妹天将孤星,闻言我只觉得好笑,若是让他们知晓城中所供盐畜之人是她所引也不知这一个个的会不会羞愧到上吊?脑中却闪过她出征前同我讲的:“妳千万眝紧商户,勿让他们将征盐引蓄之人供出说露,不然主帅起疑心倒好说城中百姓只怕宁愿饿死。”我有时也会疑惑霍辞从来不曾与人久处算计怎么会如此拿捏人心,下次她回来定要好好问问她。望着窗中弯月我回忆起了我们在沙漠中的第一次见面:一个随着亲人血溅在脸上的小姑娘原地装死,叛匪被狼嚎吓退后一个丫头开始往尸体身上搜罗,搜到那个小姑娘时她盯着她颈上的璎珞欲伸手去扯却猛得被拽到了地上,那小姑娘坐起来哭喊着说:“这个不行,这个得跟着我一起死,求求妳了就让我带着它去死吧!”丫头坐起来盯着她哭,她脸上划过的东西比颈上的还要亮上许多,她伸手去接却一会就化了,她有些着急地摇着她都将她揺饿了,她见她又饿又抖只好将果子放下在地上写下‘冼英’两字便带着狼群远去。经年后她们再见她成了霍家的女儿与兵器我成了李家表小姐,她一点也记不起那日的事却还是见不得我哭,我就成了唯一能与霍家小姐讲上话的人,虽然大部分时候只有我在讲。她是什么时候话开始多起来的?喔,是李家出事那年,那年两人的身份对调,她连军营的烽火往哪里飘刮的什么风都要同自己讲而自己只是时不时应合一声点头一下算作应答。直到有一日她身上还流着血就传自己过去,她将铺子田宅的文书递给我道:“这些才是妳李素忱的,我还是习惯不了话多,明日我便要回沙场增缓,我要妳留在城内替我做眼当口…”我应下要她保重,这一许诺便是六年。六年间她回城的时日不多却在书信里将什么都写了一遍,营中风向草动职务升降兵数,我书信所记不多却在城中将各家铺子都买了下来,盐铁畜田之厚食肆首饰之薄皆收。这不,城中自从去年水竭食旱我的买卖差点儿做不成,她闻言放了三支商队回去带物助我又写信来:“城中馀下商户皆有暗桩,妳安心取用务必不损城中百姓分毫度过此劫。”正准备算她已经走了几日,窗下声响诱我去瞧,我将罗钗捡起向后问:“战况上不是说妳阿父死了军中人心大乱吗?妳怎么有空回来?”这次身上没带血还穿了身甲衣,她答:“战况无错,只是有我人心再乱也得平。”我瞧着她眼露亮光的样子道:“妳如今这个样子叫兵卒瞧见了还以为人是妳杀的呢,妳好像真的不怕死…”她将敌军盐地地图递给我道:“在军营里的人无一日不盼死,人嘛,没试过的都新鲜没做过的当退路,我没想过死我只喜欢抓得住的东西,比如长枪人命比如帅印军旗,此时若是不欢喜,那往后我可就连为自己高兴都不会了,在我心里能做主的感觉比亡父的感觉重要。”过了今夜,她就不是少主而是霍家主帅了。我正想做些什么她忙说:“一个时辰后我就走了就不劳烦李商长啦,以后不用再烧我写给妳的信了。”望着她策马离去的背影与昔日那个喊:“愿为冼英之流,为一方守平!”的丫头重合,我突然觉得女子需要的不是宠情爱意而是平置情义。
我最后一次亲往沙场送盐铁时便听见有人说我与她一般都是跟着血飘的女子死了都是要下地狱的,这话不假,眼下新皇骄奢淫逸又大兴土木人求不求了人自然只能求神,神最怕的便是不苦不虔之人,我与霍辞正是这样的人。原以为她听了会因损威责人她却只是训道:“若下一仗不力尽而战,我下地狱之前会先把你们送下去。”便让他们离去,我开口问她:“霍主帅就不怕长此以往人心尽散?”她望着敌军驻守方向回我:“那就散,霍家军忠于杨广忠于朝廷,可如今杨广食民朝廷啃人这样的队伍我不要,霍辞要的是乱世里终于舍得为自己争上一争的队伍。”狼群之中狼王一死哪怕再孱弱的骨狼也肯豁出命爬向那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