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每个人都喝得津津有味。耗子最为夸张,连续灌了两碗,还不满足,又来了第三碗。看他的样子,是准备将自己撑死了。
杨家本来有五个孩子,加上张准,就是六个。张准的饭量又要比一般的小孩大,她和杨凯德两个,要将六个孩子都拉扯起来,实在是不容易啊!军户们本来就穷,钱粮又经常被拖欠,这中间的苦,又有几个人知道呢?
他是个闷葫芦,平时极少说话,要他称赞别人,简直比登天还难。今天算是破天荒了。他的确也是饿坏了。天天吃野菜,吃草根,没有肉吃,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还要每天准备几百斤的柴火。从崂山到杨家屯,距离可不近,挑着一百多斤的柴火,每天来回两趟,其实累的够呛。听说有鱼吃,自然是忍不住食欲大动了。
同一阵线的兄弟,求之不得呢!
虎头就是杨致远的外号,是五人中比较彪悍的一个。那天的闹饷,他也参加了,左边肩膀挨了一棍,现在还有大块大块的淤青。他父亲也被打伤了,后背挨了一棒,现在还不能完全直起腰来。不过,他也不亏,将对方的一个家丁同样摁地上揍了一顿。
从葬礼回来以后,张准总是感觉自己的喉咙里面,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满腔的情感都无法宣泄出来。最终,他再次来到红石滩,站在岩石上,对着海浪放声长啸,最后还沿着红石滩跑了两圈,然后跳入冰冷的海水中畅游半个小时,这才稍微感觉好一点。
杨映菡的目光更是专注。
张准和耗子也落座了。全家八口人,每边刚好四人。杨凯德是一家之主,坐在最里面。下面依次是杨锐锋、张准、耗子,杨敢生和娘亲黄氏、姐姐杨映菡、妹妹杨凌雪坐在另外一边。张准的位置,刚好对着杨映菡,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张准说这番话的时候,语调异常的诚恳,眼角甚至隐隐有泪光。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是,在这一刻,张准却毫不在意自己的眼泪。因为,张准仿佛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后世,回到了老父亲的身边。憋屈已久的感情,终于得到了一点点的宣泄。有亲人和没有亲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啊!
杨锐锋将父亲杨凯德搀扶起来,将炕整理出来,放上小桌,准备吃饭。穷苦人家,餐桌之类的肯定是不可能存在的,吃饭都是在炕上。吃完饭,撤掉桌子,整理干净,又可以睡觉了。
杨家屯的这些人,不就是最好的班底吗?
张准也准备这么做!
重新回到棚户区,张准站在空地的中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眼前这一切,实在是太令人难受了,所见所闻,都令人肝肠寸断,催人泪下。但是,他又隐隐感觉到兴奋。因为,隐藏在他心底的造反念头,再次活跃起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整个杨家屯,都飘荡着炖鱼的香味。
现场一片的哭声,悲恸不已。
以前有军户死去的时候,都是赤条条的下葬的,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东西陪葬。甚至,连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要被剥下来,留给自己的子孙继续穿,不能轻易的浪费了。
凭什么拖欠着自己的钱粮不,还粗暴的动手殴打自己?
“行!”
张准实在是看不下去,提着竹枪,到红石滩,又扎了十几条鱼回来,交到杨凯德的手上。
这,就是大明朝穷苦百姓的真实写照。
杨锐锋打柴回来,听说张准扎到了这么多的鱼,也非常高兴,难得的赞扬了张准一句:“玉麟,好样的,咱爹没看错人!”
凭什么别人可以绫罗绸缎,自己却只能穿着破棉絮?
他本来就是武术学校的搏击教练,是专门负责教导学生搏斗技巧的,多几个人一起学习,反而教导得更来劲。从造反的角度来说,这些人更是最原始的班底啊!只要自己稍加引导,煽动,保证他们都会变成嗷嗷叫的吃人老虎!
杨凯德舒舒服服的喝了一碗汤,放下海碗,感慨的说道:“玉麟,伯伯这顿饭可是托你的福了!”
杨家的人都端着碗,看着张准。
黄氏的眼角,情不自禁的有些湿润。
“玉麟,我是杨致远,外号虎头……”
先贤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据说,这是杨家屯多年以来“最隆重”的葬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