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杨映菡忽然身子一震,仿佛是抽搐了一下,跟着抬起手来,似乎是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然后低着头,掀开布帘,飞快的消失了。
“我随便走走。对了,我对这里基本上没有印象了,你帮我介绍介绍吧。”张准说道。
这是一个军人的习惯,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第一时间要熟悉的,就是周围的地形。只有将四周的地形全部都搞清楚了,万一有突事件,才能做出正确的反应。明末是实实在在的乱世,人命如草芥,崇祯七年以后更是如此,他可不想再次遗憾的死在别人的手中。
说罢,走过来,伸手探查张准的脑门。
“好歹这里也是我们的家乡啊!”张准不动声色的说道。
张准条件反射的回答:“杨映菡啊!你爹叫你小菡,你娘叫你菡菡,你哥叫你小丫。不过我不记得我以前是怎么叫你的,只好跟着你哥一起叫你小丫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如果他死了,他就无法改变历史的进程,哪怕是最小的改变。如果历史的进程无法改变,他的父亲,他的妻子,他的女儿,就逃脱不了悲惨的命运!他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挥作用!
那年轻姑娘听他这么说,漆黑滚圆的眼睛轻轻一转,眼神微微一亮,朴实中多了几分灵动,好像有些奇怪,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点头,然后说道:“我先看看你的伤口,然后再煎药给你喝。”
很温柔,很动听,很有感觉。
“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张准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在古代,这么直接的问一个姑娘的名字,其实是很不礼貌的。他只是感觉,自己和对方应该很熟悉,是一定要知道对方的名字的,就跟后世要电话号码一样。
年轻姑娘不再言语。
明朝时期,山东莱州府和登州府的民户本来就少,生活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军户。嘉靖时期,倭寇不断侵略山东沿海各地,民户大量内迁,剩下来的数量就更少了。崇祯四年孔有德等人占据登州府作乱,以人相食,着实是杀了不少人,导致军户的数量也大大的减少。现在的莱州府和登州府,可谓是真正的地广人稀,半夜能听到的,只有野狼的嚎叫。
耗子只好絮絮叨叨的解说起来。
杨映菡沉默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停留在伤口上的手指,一直没有动作,好一会儿才说道:“他是我二哥,叫杨大浩。我大哥叫杨锐锋。我还有个弟弟和妹妹,分别叫杨敢生和杨凌雪。你都记住了吗?”
接天连日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刚才听耗子说,自己脑门上的伤口,是“小丫”帮忙处理的。年轻姑娘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对方的竹篮里面,有一些常见的草药,想来应该和自己的伤口有关。
两人转回到杨家屯中间的空地,杨映菡的声音刚好袅袅的传来。
张准点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我爹叫我小菡,我娘叫我菡菡,我哥叫我小丫,你随便叫吧。”年轻姑娘无所谓的说道。
张准摇摇头,迈步向前。
第二句话是:乱世人命如草芥,有刀就是草头王。
“忘记?你从来都不曾记得我的名字。”年轻姑娘无动于衷的说道,手指掠过他头顶的伤口。不过,张准还是从她的言语中,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
“二楞,你去哪里?”耗子急忙跟在他的后面。
“二愣,我家在这边啊。”
一股少女的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扉。这是没有任何化妆品味道的原始香味,清新,自然,清淡,恬然。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年轻姑娘的声音,说不上特别的清脆,却也字正腔圆,听起来很舒服。
张准说道:“我还记得你爹叫做杨凯德,你娘叫做黄氏。但是你哥,我只记得他的外号是耗子,大名就不记得了。刚才他在这里的时候,我忘记问了。”
杨映菡就没有再说话,手指动作起来,继续帮他处理伤口。
他俩所住的地方,叫做杨家屯,是浮山所辖下的二十五屯之一,大概有六十多户人家,所有的人口加起来,可能有六七百人。由于位置比较偏僻,山东的各地内乱,都很少波及到浮山所。杨家屯没有一幢像样的建筑,全部都是茅草屋,一看看过去,就是后世的棚户区,甚至比棚户区还要更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