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艺坊旁盖了间新屋,把城里的爹娘接了回来,母亲看着满院子的竹器,笑得合不拢嘴,说这比在城里住得舒坦。
入冬前,春杏回来了。她比走时高了半个头,穿着件月白色的学生装,手里提着个藤箱,里面装着画具和新学的竹艺图谱。一进竹艺坊就直奔后院,看着那片新竹眼里直放光:“俺在城里学了竹雕,能在竹片上刻花了,咱们可以做更精细的东西!”
她拿出刻刀,在竹片上三划两划,竟刻出朵栩栩如生的梅花。狗剩看得眼睛都直了,说要学这手艺,给竹筏刻上花纹。陈砚看着他们凑在一起研究刻刀的样子,突然觉得这竹艺坊像棵老竹,抽了新芽,越长越茂盛。
年底,省里的工艺展又要办了。这次陈砚没让孩子们特意准备,只挑了些日常用的竹器:狗剩编的鱼篓,春杏刻的梅花屏,还有王婆学编的竹篮,甚至连竹筏上用的竹篙都选了根最直的。
开展那天,陈家班的展台前围了更多人。有个戴眼镜的教授蹲在竹筏模型前,指着竹节处的绑绳问:“这绳子的缠绕角度是谁算的?正好能分散重量。?看?书¢£,屋??? ÷?更ˉ新?最~/快±%<”
“是俺爹!”狗剩抢着说,“他劈竹片时发现,三股绳拧在一起最结实!”
教授笑着点点头,在本子上记着:“民间智慧,藏在过日子里啊。”
展会结束,陈家班得了头奖。奖杯还是个铜竹篮,比去年的大了一圈。孩子们捧着奖杯在展厅里转圈,春杏突然指着窗外:“那不是竹艺坊的灯笼吗?”
陈砚往外看,只见对面的楼上挂着串竹制的灯笼,竹骨上刻着“守义”二字,是他托城里的竹器铺做的。灯笼在风里晃着,光透过镂空的竹纹洒下来,在地上拼出朵梅花的影子。
回程的路上,春杏说学校要请她当助教,问陈砚该不该去。陈砚想了想,说:“去,学好了回来教咱的娃,让他们知道,竹片不光能编筐,还能刻出花来,能照亮路呢。”
春杏的眼睛亮了,像当年第一次听说能去城里上学时。
年后竹艺坊添了个新活计:刻竹灯。春杏教孩子们在竹片上刻花纹,狗剩爹负责打磨,陈砚则研究怎么让灯笼更结实。第一批竹灯赶在元宵节前做好,挂在村里的老槐树上,风吹过时,竹骨相撞的声音像在唱歌,光透过花纹在地上织出片光影,引得邻村的人都来看。
王婆提着盏刻着“福”字的灯笼,笑得满脸褶子:“阿砚你看,这灯笼比城里的洋灯好看多了,有咱自己的味儿。”
陈砚抬头看着老槐树上的灯笼,像挂满了星星。他想起爷爷的竹篾册,想起阁楼里的铜镜,想起第一次编竹篮时指尖的疼。原来这日子就像编竹器,开始时总觉得难,编着编着,竹篾顺了,手熟了,心也静了,不知不觉就成了想要的样子。
开春时,竹艺坊收了个特殊的徒弟——是当年那个卖假纸人的刘瞎子。他刑满释放后没地方去,陈砚看他可怜,就让他来坊里帮忙劈竹篾。瞎子的手巧,摸过的竹片都能说出年份,编的竹篮虽然样子普通,却异常结实。
“俺这辈子没做过好事,”刘瞎子摸着竹片,声音有些发颤,“能在这儿混口饭吃,俺知足了。”
陈砚递给她把新磨的刀:“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好好编竹器,编出的东西结实,人心也就跟着结实了。”
刘瞎子的手猛地攥紧了刀,指节都泛了白。
竹筏在河面上穿梭,竹灯在夜里亮着,竹艺坊的孩子们笑着闹着,把日子编进竹篾里。陈砚知道,这故事还长着呢,就像后山的竹林,一年年抽新枝,一年年扎深根,总有一天,会连成片,遮天蔽日,让每个走出去的人,都能循着竹香找到回家的路。而他要做的,就是守着这方小院,这门手艺,还有这些可爱的人,把爷爷的念想,把村里的盼头,一根竹篾,一片竹片,认认真真地编下去,编出个长长久久,热气腾腾的未来。
清明刚过,竹艺坊的后院就冒出了新竹的笋尖,裹着层褐黄色的笋衣,像被谁悄悄插在土里的玉簪。陈砚蹲在笋边量高度,狗剩举着竹尺凑过来:“师傅,这笋长到一丈高,能做竹筏的主骨不?”
“急啥?”陈砚拍掉他手上的泥,“新竹得养三年,不然撑不住河底的暗礁。”他指着竹节处的嫩芽,“你看这芽眼,得让它舒舒服服地往外冒,就像春杏教的刻花,得顺着竹纹走,急了就崩茬。”
正说着,王婆挎着竹篮颤巍巍地进来,篮里躺着个裂了缝的青瓷碗,碗底粘着几片干枯的花瓣。“阿砚,你给瞅瞅,这是春杏她娘从坟头捡的,说是夜里总听见碗里有水响。”
陈砚接过碗,指尖刚碰到裂缝,就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