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天,竹艺坊的后院来了个陌生的老妇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拄着根竹拐杖,杖头磨得光滑,刻着朵半开的莲花。¨第,一/看-书\网_ +最`新`章.节^更′新′快_她站在新竹前看了半晌,直到陈砚注意到她,才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亮了亮:“你是陈家的娃?”
陈砚点点头,觉得这拐杖上的莲花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见过的花样。
“我是翠儿,”老妇人笑了,皱纹在脸上堆成朵花,“当年你送胭脂来的时候,我还年轻呢。”
陈砚这才认出她——当年石头村那个抱着胭脂盒哭的妇人,如今头发都白了,背也驼了,唯独眼里的光还像当年一样暖。“翠儿姐,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也看看这竹子,”翠儿抚摸着竹身,“张屠户走了三年了,临走前说,得回来给你磕个头,当年要不是你,我早就被那影祟缠死了。”她从布包里掏出个竹制的针线盒,盒盖上刻着细密的缠枝纹,“这是我照着你爷爷的样子编的,想着给孩子们当个念想。”
陈砚接过针线盒,指尖触到盒底的暗格,里面竟藏着片干枯的镇魂菊花瓣——和春杏她娘碗里的一模一样。他心里一动:“您也遇到过……”
“嗯,”翠儿叹了口气,“前阵子总梦见我哥,说他冷。张屠户说,是我心里的念想没断,缠得他不安生。”她指着后院的竹楼,“听说你这儿能安魂,就想来求个竹篾,让我哥走得踏实些。”
陈砚想起爷爷竹篾册里的“往生篾”,取来三年生的老竹,劈成细如发丝的篾条,在灯下编了只小小的竹船。船身刻着“安息”二字,船舱里铺着镇魂菊的花瓣,编到船尾时,特意留了道缝隙:“让念想顺着缝飘出去,别堵在心里。”
翠儿捧着竹船,眼泪掉在船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却笑着说:“这下好了,我哥能坐着船走了,不像当年冻在雪地里,连个暖乎的窝都没有。”
夜里,陈砚和翠儿坐在竹楼的廊下,听她讲这些年的事。~|微$£?趣?>小{说=|,网?] μ更2?新+[t最2§?全\?±张屠户走后,她就守着布庄过日子,把当年货郎留下的胭脂配方改成了胭脂膏,卖给城里的姑娘,生意竟渐渐红火起来。“我总在膏子里掺点竹屑,”她说,“闻着安心,像是我哥还在身边。”
“春杏她娘也托梦了,”陈砚说,“用个破碗装着念想,不肯走。”
“都是些没了却放不下的人,”翠儿望着河面上的竹灯,“你说这世上的念想,咋就这么结实呢?”
陈砚没说话,只是往炉子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墙上的竹篾图谱,爷爷编的竹篮、狗剩的竹筏、春杏的刻花,还有翠儿的针线盒,都在光影里慢慢重叠,像幅流动的画。
第二天一早,翠儿要走了。陈砚让狗剩撑竹筏送她到镇上,临行前,她把那只竹船放进河里,看着它顺着水流漂向远方,突然对着河面深深鞠了一躬:“哥,你走吧,我过得好着呢。”
竹船漂出不远,突然在水面上打了个转,船尾的缝隙里飞出只萤火虫,在晨光里闪了闪,渐渐消失了。
“走了。”翠儿抹了把脸,转身往码头走,脚步竟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翠儿走后没几天,竹艺坊来了群城里的学生,是老教授带的研究生,来做竹艺调研。为首的姑娘叫林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一进坊就抱着爷爷的竹篾册不肯撒手,说要研究上面的编法。
“这‘九转连环篾’我在博物馆见过仿品,”林溪指着其中一页,“说是能把九根竹篾编出活扣,解不开的,您这儿有实物吗?”
陈砚笑了,从竹柜里取出个巴掌大的竹制香囊,香囊是个团花的形状,扯着线头一拉,竟能变成只展翅的蝴蝶。“这是爷爷年轻时编的,说是给我奶奶的定情物。”
林溪的眼睛瞪得溜圆,捧着香囊翻来覆去地看:“太神奇了!这结构完全符合现代力学原理,您爷爷真是个天才!”她突然红了脸,“陈师傅,我想跟您学这门手艺,行吗?我不要工钱,管吃管住就行。*白*马.书`院! ^无?错+内!容·”
陈砚看着她眼里的光,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刚想答应,林溪突然从包里掏出本泛黄的相册,翻开其中一页——照片上是个穿青布衫的老者,正蹲在竹林里埋陶瓮,和陈砚当年在铜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太爷爷,”林溪指着照片,“他总说欠陈家一句谢,当年要是没您爷爷给的那坛酒,我们家早就饿死了。”
陈砚的心猛地一跳。原来当年竹林里的老者,竟是林溪的太爷爷。他想起那坛没挖出来的酒,突然觉得这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