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那日起,她便再未见过他。荷儿告诉她,他被谷主唤去西侧木屋,为太子妃疗毒。她当时只是轻轻颔首,面上平静得仿佛只是听闻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可只有她自已知道,那一刻,心底某处像是被细密的针尖轻轻扎过,泛起一阵隐秘的疼。
——她一直都知道的。知道萧珩望向楚明澜时,那双总是冷寂如深潭的眼,会泛起怎样的微澜。知道他在太子妃生辰宴上,看到那只银簪时,藏在袖中紧握到骨节发白的手。 更知道……在阵法幻境里,她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他毫不犹豫地走向那个英姿飒飒的身影,连半分目光都未曾分给自已。夏风拂过,带起她散落的发丝。沈知楠伸手将碎发别至耳后,指尖却触到一抹凉意——不知何时,竟有泪无声滑落。她怔了怔,随即自嘲般弯起唇角。"沈知楠啊沈知楠……"她在心底轻叹,"你究竟还在期待什么呢?"指尖的兰草被她无意识掐断,汁液染上指腹,留下一道淡淡的青痕。就像那段无疾而终的妄念,终究只在她生命里留下一抹微不足道的痕迹。——若当初没有和父亲开口……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窜上心头。若她没有说出那句"女儿愿意",他就不必被迫娶一个不爱的女子,不必每日面对一个让他生厌的王妃。溪水中倒映出她苍白的脸——柳叶眉,杏子眼,一副标准的闺秀模样。可萧珩喜欢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女子。"罢了……"她深吸一口气,将折断的兰草抛入溪中。看着它被水流卷走,仿佛也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一并埋葬。——既然做不成他心尖上的人,那便做他得体的晋王妃吧!替他打理好王府上下,为他周全各方人情,甚至……若他日后遇见如楚明澜那般的女子,她也会替他纳进府中。想到这里,心口突然泛起一阵尖锐的酸楚,疼得她不得不蜷起手指,抵住胸口。原来……光是想象那样的场景,都会痛彻心扉。"楠姐姐!"心儿举着一把野花跑来,天真烂漫的笑颜撞入眼帘,"你看!我采的花像不像你昨天画的芍药?"沈知楠迅速抹去眼角残泪,绽开温柔笑意:"很像呢。"她接过那束杂乱却生机勃勃的野花,余光却不自觉飘向西侧——青檀木屋的方向,一缕青烟正袅袅升起。——那是他所在的地方。——也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远方。青檀木屋的门扉被推开时,夕阳正将萧珩的身影拉得修长。他踏出门槛的刹那,二师叔沙哑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后面七日,每日清晨过来一次。"萧珩脚步微顿,玄色衣袖被山风掀起一道凌厉的弧度。他没有回头,只是略一颔首,便迈入那片橘红色的夕照里。——七日前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突然浮现在眼前。他指节无意识收紧,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当时染血的温度。步履不自觉地加快,衣摆扫过路边丛生的止血草,带起一阵苦涩的药香。东厢房的窗棂半开着,沈知楠正接过荷儿递来的药碗。浓黑的药汁映出她微微蹙起的眉,可她依旧仰起纤细的脖颈,将苦药一饮而尽。——像吞下一把淬火的针。从喉间一直灼到心口。萧珩推门而入时,荷儿吓得险些摔了碗。小丫头想起入谷那日这位活似杀神的模样,缩着脖子溜得飞快。沈知楠抬眸望去,正撞进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睛。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却化不开他眉宇间的冷峻。七日的疗毒让他下颌线条愈发锋利,玄衣上还沾着未散的药苦气。她下意识攥紧裙裾上绣的缠枝莲————原来他也会疲惫。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掐灭。他当然会累,为了楚明澜……"王爷。"她起身行礼,裙摆分毫不差地铺展成标准弧度。萧珩盯着她低垂的睫毛,"嗯。"他喉结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夸她勇闯幻阵?问她伤势如何?这些关切卡在喉间,最终化作沉默。"嫂嫂的毒如何了?"她先开口,声音像浸过月光的溪水,清凌凌的听不出情绪。萧珩看着她,她竟只问楚明澜。不问自已的夫君七日不归去了何处,不问自已昏迷时可有人守候,甚至……连半分委屈都不曾流露。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仿佛有根刺扎在肺腑间,呼吸都带着隐痛。"已无大碍。"他声音比往常更冷,"之后每日施针祛毒。"她点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