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却越擦越多,多到染红他整个掌心。
“军医!传军医——!”暴喝声惊飞栖鸟,亲兵连滚带爬地拖来随行大夫。萧珩突然僵住——怀中的身子正在变冷。他慌乱地扯开大氅裹住她,却摸到她心口微弱的跳动。那一瞬,三十万大军阵前未曾变色的晋王,竟滚下泪来。“你答应过…”他将额头抵在她冰凉的眉心,嘶声如困兽,“答应过要等我回来……”"让开!都让开——!"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穿透混乱的人群。萧珩猛地抬头,只见踏雪如一道银色闪电疾驰而来,雪豹背上驮着个圆滚滚的身影——那少年腰间药囊翻飞,额前碎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阿团!"萧珩猩红的眼底骤然迸出光亮,抱着沈知楠踉跄冲上前。怀中人衣襟上的血已经浸透他的臂甲,每滴落一滴都像是剜他的心。踏雪一个急刹扬起尘土,阿团几乎是滚下来的。药囊里哗啦啦掉出七八个瓷瓶,他却看都不看,肉乎乎的手直接搭上沈知楠的脉搏。"放平!快!"萧珩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自已铺开的披风上。阿团指尖银光连闪,七根金针已刺入沈知楠心口大穴。最长的三寸针没入膻中时,少女灰败的脸色竟肉眼可见地缓了一分。"咳......"当沈知楠喉间溢出一丝微弱的气息,阿团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袖子抹着汗道:"幸好踏雪跑得快,再晚半刻......"他瞥见萧珩噬人的眼神,赶紧改口:"现在没事了!我封住了心脉,暂时无性命之忧。"萧珩颤抖的手虚悬在沈知楠鼻翼下,感受到那缕微弱但稳定的呼吸,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她为何会......"“是心疾复发!”阿团一边收针,一边飞快地解释。他抬头看向萧珩,眉头紧皱:“你上次写信问我心疾的事,我后来特意去找大师兄打听过。”他手上动作不停,声音却沉了下来:“她五岁那年第一次心疾发作,是六师姐——也就是她母亲——带她来药王谷求医。”萧珩呼吸一滞,手指无意识地收拢,却又怕弄疼她,连忙松开。阿团继续道:“那时候师父年事已高,已经卧床不起,没办法替她根治,只能由大师兄施针压制,勉强稳住心脉。”他顿了顿,从药囊里取出一个青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塞进沈知楠舌下,“临走前,大师兄还给了她一颗保命药,以防心疾二次发作。”说到这里,阿团忽然抬头,神色凝重:“她的保命药呢?她应该随身携带才对。”“保命药……”萧珩喃喃重复,忽然浑身一震,瞳孔骤缩。——他想起之前楚明澜生辰遇刺时,剧毒入体,无药可医时。她毫不犹豫地取出一颗药丸,喂进了楚明澜口中。("药王谷的丹药,你从何处得来?"他当时问了一句。)(她低头沉默,没有回答。)后来在药王谷,他才知道她母亲是谷中弟子,便理所当然地以为那药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寻常解毒丹。——却从未想过,那竟是能救她性命的、唯一的保命药。萧珩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如潮水般涌来:她拼死护着楚明澜的模样;她在去药王谷的路上日日细心照顾楚明澜的模样;她在看到那支本该属于楚明澜的暗器玉簪时的模样(原来她一直以为——)(他爱的是楚明澜。)所以她才不惜用自已保命的药去救楚明澜;所以她方才在城楼上听到那些诛心之言时,心脉俱碎;所以她最后那个笑容,是诀别,是成全。"……傻子。"萧珩将额头抵在沈知楠冰凉的掌心,滚烫的泪砸在她毫无血色的指尖。(她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他为另一个女子忧心?)(她又是怎样一次次咽下那些酸楚,依旧温柔待他?)"萧兄!"束风提剑而来,"带她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萧珩看了看束风,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对他点头的江寻,轻轻点头,解下染血的玄甲抛给束风,将沈知楠小心地抱起,怀中人微弱的呼吸拂过他颈侧——这是此刻支撑他不倒下的唯一力量。转头对阿团道:"回府衙,”他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救她,阿团。”“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要她活着,我要亲口告诉她……"山风卷起他未说完的话,混着踏雪低低的呜咽,消散在温暖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