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诗仙在杨柳镇就和她.....”
污言秽语,恶意揣测,狎昵想象。
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笼罩着北巷那间临河的陋室。
也笼罩着刚刚获得自由之身、尚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柳如是。
今日下午,她实在是太过无聊,悄悄的出去。
那些拔高的议论声、暧昧的笑声、下流的揣测.....
如同无数只肮脏的手,狠狠地撕扯着她刚刚结痂的伤口。
“脏....真脏....”
她蜷缩在冰冷的床角,用被子死死捂住耳朵。
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
那些话本里的情节,那些恶毒的想象。
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海。
将她与“陆郎”之间的情愫,扭曲成了最不堪的皮肉交易。
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几乎要将她撕碎。
她甚至开始怀疑。
自己执意赎身,是不是真的错了?
是不是真的.....连累了他?
而此刻。
杨柳北巷的一家客栈中,同样不得清净。
为了不让婆婆担忧,陆沉舟只好选择在此落脚。
不料,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
简陋的木门被拍得震响,夹杂着各种口音的呼喊。
“无尘道长!晚生仰慕您的诗才,特来求教!”
“道长!家父乃汴梁府尹,诚邀道长过府一叙。”
“陆公子!我家小姐读了您的《相见欢》。”
“茶饭不思,只求一见!”
更有甚者,在地下摆起了赌局。
“开盘了!开盘了!”
“押诗仙何时带着那花魁远走高飞,一赔三!”
“押诗仙受不了流言蜚语,重回山上清修,一赔五!”
“押柳如是耐不住清贫,重操旧业!嘿嘿,一赔二!”
污言秽语和铜板的碰撞声混在一起。
......
陆沉舟盘膝坐在床上。
对门外的喧嚣置若罔闻。
面前小几上,一盏劣质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风中摇曳。
他闭着眼,似乎在入定。
然而。
那微微蹙起的眉头,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那些刻意传来,关于柳如是的污言秽语。
像细密的针,扎在他刻意筑起的平静壁垒上。
他可以无视那些对自己的吹捧或诋毁。
却无法彻底隔绝,那些泼向她那带着恶臭的脏水。
思索了片刻,陆沉舟缓缓起身,从后门离开。
柳如是听着门外的敲门声,心脏猛地一缩。
是不是那些人来了?她该怎么办?
“是我。”
短短的两字。
让柳如是迷茫的眼神,多了一缕微光。
跌跌撞撞跑向门外,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上。
“陆郎!”
一声缠绵的轻响。
陆沉舟很快地就掩盖上了门扉。
望着披头散发的柳如是,眼里顿感无奈。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柳如是垂下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去吧,好好洗漱打扮一番....”
陆郎,他....
这是打算要了我?
眸子中的光彩还没有渲染半分,就被一盆冷水浇下。
“洗漱好之后,我们也该起程出发了。”
“起程,我们去哪?”
“不知道,随缘而定。”
北巷口,卖花的沈婆婆挎着竹篮。
一遍又一遍地唱着。
“今生戴花,世世漂亮。”
“你簪一朵春天一世无忧伤。”
“马面裙花衬衣。”
“永远清澈模样。”
篮子里是几朵沾着晨露、皎洁如玉的硕大栀子花。
浓郁到化不开的甜香,霸道地驱散着周围的晨气。
“婆婆,你这歌唱得真好。”
“是呀婆婆,是您自己写的么?”
几个年轻模样的路人围了上来,好奇的追问道。
她浑浊的眼睛扫过这些后生仔,脸上浮现慈祥的笑意。
“老婆子那会啊,这都是我一个远房侄子写的。”
“他啊,已经去别的地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