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府上
“老爷,折子已经递上去了,药材也都送进了宫……”管家低声禀报,话未说完,就见索额图猛地抬手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起来。?0?4?7^0-w·h′l/y..~c!o-m¨“那孩子……那孩子从小就不容易啊……”索额图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指缝间渗出湿意,“那么小就没了额娘,如今又……”他说不下去了,喉间像是堵着一团棉花,连呼吸都带着刺痛。——那是赫舍里氏全族捧在掌心的明珠,是仁孝皇后拼尽性命留下的血脉延续,更是他自襁褓时便小心呵护着长大的心头肉啊!管家红着眼眶递上帕子:“老爷,太子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索额图接过帕子,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方丝绢,却迟迟没有擦拭脸上的泪痕。“吉人天相......”他低声重复着管家的话,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若真是如此,便好了。”*赫舍里府上,全族上下灯火通明。从昨夜听闻太子病重的消息起,整个赫舍里氏就像被捅了的马蜂窝,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族老们连夜开了祠堂,各房女眷自发去庙里祈福,年轻子弟更是跑遍了京城各大药铺。“三爷从江南带回来的那株雪灵芝也送进宫了?”“送去了!连同库房里存着的百年何首乌一起……”“我这就去潭柘寺找方丈求个平安符!”府里乱中有序,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几个年幼的孩童被气氛感染,缩在嬷嬷怀里小声问:“太子表哥会好起来吗?”嬷嬷摸着孩子的头,声音发颤:“会的,一定会的……”*乾清宫外,索额图跪在汉白玉阶下,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梁九功接过他呈上的折子,忍不住低声道:“索相,您这是……”“老臣……”索额图一开口就哽住了,花白的胡须上沾满泪水,“老臣恳请皇上,准老臣见殿下……一面……”他说着竟重重磕下头去,咚的一声闷响听得周围侍卫都心头一跳。这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老臣,此刻佝偻着背,哭得像个无助的老人。殿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康熙掀帘而出,眼底布满血丝:“进来。”*暖阁里药香弥漫,索额图踉跄着扑到榻前,却在触及胤礽苍白面容的瞬间僵住了动作。他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在即将碰到胤礽脸颊时又猛地缩回,转而死死攥住自已的衣襟。这个曾经在千军万马前都不变色的老臣,此刻竟哭得浑身发抖:“殿下……老臣的……小殿下啊……”怕扰了胤礽休息,片刻后,索额图缓缓直起身子,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床榻上沉睡的胤礽。他布满皱纹的眼角还挂着泪,却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殿下好好歇着……老臣明日……再来瞧您……”话音未落,喉头又是一阵哽咽。他慌忙用袖子抹了把脸,朝康熙行了个大礼,脚步虚浮地退出了内殿。*乾清宫外,正午的日头正盛。索额图跨过朱红门槛的刹那,原本佝偻的背脊突然挺得笔直。他整了整朝服前襟,将方才的悲恸尽数敛去,又变回了那个威严肃穆的当朝重臣。 候在宫门外的家仆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抬手制止。“不必。”索额图的声音沙哑却坚定,“老夫还没到要人扶的地步。”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朝靴踏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日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映在宫墙上,依稀还是当年那个在议政王大臣会议上舌战群雄的赫舍里氏当家人。——不能倒。他在心里对自已说。——若是连他都撑不住了,这偌大的朝堂,还有谁会真心实意地护着他的小殿下?那些表面恭敬的臣子,背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东宫的位置。佟佳氏的人怕是已经在暗自盘算,马齐那老狐狸虽然现在与他们交好,可朝堂之上,谁又能说得准明日?*与此同时,佟佳府内盛夏的午后,蝉鸣聒噪,闷热的空气压得人透不过气。佟国维坐在书案前,手执狼毫,笔尖悬在信笺上方,迟迟未落。他眉头微蹙,似在斟酌字句,半晌,终于缓缓写下:“贵妃娘娘安:暑气渐盛,宫中诸事繁杂,娘娘凤体可还安泰?前日闻太子染恙,圣心忧切,臣等亦寝食难安。然‘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天家之事,向来如此。娘娘素来贤德,当知‘顺时而动,因势利导’之理。”笔锋微顿,墨迹在纸上稍稍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