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死的蹊跷,又猝不及防。”
“我当时什么都没说,就站着,连桌案都没碰一下。然后我让礼部停了朝三日。”
“我知道线索在哪,也知道凶手在哪。可我不能动手。因为只要我出兵清剿,就会被说成内斗。说我是借叔父之死,报私仇。”
“所以我常常私自出去。”她的目光淡了下去,像是在遥远处看见了那一日,“宫里说我是‘微服私访’。”
“然后,就遇到你了。”她望着我,“就是你。”
屋外雨声又起。比刚才小了些,但打在屋檐上,还是能听得出节奏。
她靠近我了一些,披风下摆带起了点湿气。我把她身后的毛毯往上扯了一点,刚盖住她的腰骨。
她的手贴在毯子上,指节收紧。
“当时我只能赌。我赌会有转机,没想到你真来到我身边。”
我看着她的眼睛。没眨,没移开,也没有给出回答。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那么信你?”她忽然笑了一下,动作是向后靠,但语气没变,“你不怕我骗你,不怕我是设个局,把你绑回去做替罪羊?”
“怕有什么用?”我说,“我现在就在你手里。”
她靠得更近了些,肩胛贴在我的胸前。
“但我怕。”
夜色未沉透,室中潮气不退,风未入窗。我坐得近她,她却不靠我。火折未燃,墙角暗沉,尚能辨得出器物轮廓。
我低头看她。她的睫毛沾了水,冷光下不太分明。眼角收着,不紧也不松。
我把手搭在她肩上,她没有闪。她闭了闭眼,把额头靠了过来。
“林萧,你说,我们现在做的,是对的吗?”
我没有即刻应答。她话尾略有收束,不催,也不等。她的手垂在膝侧,掌心朝上,未作收束。我轻轻换了个坐姿,胳膊不经意地抵住她肩背,但她不动。
“国库盈余了。”她自顾自道,“今年的冬储按时调配到各地。筑基劳工的待遇也拉上来了,十年内灵矿开采效益增长,机关术工坊能自给灵器。边军己能自行更换符甲,南线回报了。”
每一项改革都是从实用性入手,不从道义说事,却把人往人该活的方向逼。
“可我就是心里不安。”她道,语句不长,“你明白吗?所有数值都在上升,制度也在走正。我却觉得,下一刻,会突然失去一切。”
她只盯着木门的缝隙。那道缝很细,雨水沿门框流过后,门下留下微痕。我顺着她目光看去,那道痕迹没有扩大,也没有消失,就那样停在门缝前。
我开口前,她又说。
“我不是怕失败。我从没想过会一路赢到底。但我不甘心。如果现在崩了,就说明我们改动的,根本没动到根子。我们把制度做对了,经济做起来了,却没把这个世界的本质扭转。”
她终于转过头。光线很弱,我看不出她眼里情绪,只能辨认出一点湿意还残在睫上。
我缓声应她:“你没做错。如烟,我们走的是对路。”
她却盯着我不说话。我一时停住话头,等她下一句。
“林萧,”她说得慢,“你说实话。”
我开口:“表面是对的。筑基层活下来了,中产有了,旧势力被掰断几根指头。但这世上,决定归属权的不是这些。”
她没有插话。我继续说:“这世界还是炼虚说了算。谁拳头大,谁就能不守规矩。你推的法,立的制,全都建立在他们容忍的范围之内。”
她轻轻收了收手,手背贴回膝上。
“你知道,他们还没动。”我接着说,“他们在看,看你能改多远,看你哪里停不住,看你什么时候犯错。但一旦他们认定你踩线了,就会下手。”
她不语。我知道她听得进去,也听得明白。
我往后靠了一寸。靠背有点湿,但我不挪。
“你现在稳得住,是因为大多数老祖还在算账。他们还在权衡利益,还觉得你没威胁到他们的底子。但真要让他们认为你改的是整个阶层结构,那他们不会再等。”我说,“他们掀桌子的成本是高。但他们可以赌一把。我们不能。”
她低下头,不说话。我把话讲完。
“他们的赌注是自损八百。我们要输,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肩背明显紧了一下。我没再说话。
屋内短暂沉寂。我没有动她,她也没有靠我。窗外的风吹进来,落在铺席上的帘角动了一下。灯火未燃,室中只剩我们呼吸声。
她忽而开口。
“你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