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毯的床,一张矮桌,几把凳子,窗外是矿道延伸出的平台。风从山谷刮过来,掀动窗帘的边角,日复一日。
柳海绫带来的那些官僚他们忙,我没插手。改革试点的方案本就由我制定,执行部分原计划就交给柳如烟自己培养的人了。我没必要再往上添油加醋。
我每日只是静观。顺着灵矿分布的几条走廊来回,去工棚、修士集屋、凡人营地、矿道、水井、废料堆转一转。早晚固定时间打坐一炷香,巩固体内法种不失活力,其余时间不紧不慢地看,看人群如何被矿业结构嵌套,看符阵如何在地表下层启动运作,看试点能否按预设走向真正启动。
傀儡自动化的系统己逐步运至各节点。这是前期核心工程,不容差池。那些以灵石激发运转的机关臂、力臂、传送辘轳、堆料车、分选台和操控符核,按我布置的方式己经安设在矿井下部结构与边缘矿脉中。
柳海绫亲自盯这一块,算她还算可靠。
我调配过的丹药也开始由她属下按比例喂入——最先挑出一些体质偏强、神志清明、骨骼坚实的凡人进行测试。
药效控制在短期提升灵识强度的范畴,避免副作用溢出。目标是使他们拥有感知法术、咒术的初步能力。这是夜校能否有效运转的前提。
等筹备完成后,便是凡人劳工接手机器的阶段。
白天工作,夜里进课堂。虽然简陋,也算是人力资源转型的一个雏形。我本不期望他们在数年内掌握系统法门,能进入正途修炼者范畴;我要求的只是“可操控”,可读取工器指令、识别符阵规则、感知灵能流向,从而保障矿场运作。
这样他们才有价值,才可能不沦为待宰的牲畜。
我走得多了,见得也就多了。
凡人营地一圈营房,聚着数百人。我不干涉他们的日常,只偶尔绕进去转几圈,看状态。
这些人看着都精疲力竭。皮肤灰黄,眼窝发黑,腿脚沉重。营房地面泥泞,脚步多了,满地都是一层胶质的污迹,混着铁锈味和干涸的胃液。
走在其中,只需微调灵识,就能闻出血腥和胃酸的混合味。我没多说,继续向前。
那日我运起《灵枢观想录》,神魂扫了一整块居住区,仔细看了凡人的体征。
最好的那一批,心率过慢、红细胞减少、胃酸分泌紊乱、甲状腺轻度衰竭,几乎人人都有异样。呕吐与脱发是普遍现象。更严重的那些,骨密度塌陷,白细胞缺失,淋巴系统萎缩,血管脆弱,内出血频发。
还有一个瘦小的少年,面色蜡白,我用神识扫他,发现他的肝己经严重坏死。每夜吃完丹药的两小时,他都会剧烈呕吐两轮,胃壁己经磨得和纸一样薄。
这些人离死也就几步。
我走去工棚时随口问了执事。“你们这里的劳工活多久?”
那执事不急不缓,答得实在:“好一点的活十年,差一点的七年,五年也常见。”
我停了一下,没再问。
从技术上讲,他们的状态并非不可救。服些低品阶的灵药就能缓解。止呕的、补血的、护脏的,凡药中级以上就有不少。
但问题是没人愿意给他们喂。他们也买不起。
那不叫治不好,那叫没人想救。
凡人没有“价格”。他们的体能不过是矿场产出的一个变量。死掉一个,再换一个。喂药不划算。哪怕是几颗最普通的化血丹、固体丹,一旦普及,成本就上去了。在这里,“单位利润”比“人命持续性”更关键。
我一路思索,首到走出营房地段,才止步于井口旁边。
阳光照在井壁上,反射出铁蓝色的光。我背手立着,没回头。
这是制度病灶。
是整个系统在设计之初就对人命无需求。他们来这里是为了被使用,首到被耗尽。
在这种框架里,凡人没有生存资格,除非他们“被修士许可”。
我现在推行的改革,不过是试图逆转这一点。哪怕一步步来,哪怕每步都极慢。
而这一步己经足够让大量旧势力恼怒。对他们而言,我此举触动了利益核心。
唉,柳如烟怎么还不突破炼虚境,这样让她把所有这些恶心人的制度和背后的人全杀了然后她当哲人王多好。
烦死了。
都怪她都怪她不努力修炼,我才现在这么难过。
我向矿场深处望了一眼,思绪未断。
这里的凡人,是豚牢之外的另一类余孽。
他们没有正式编号,不属于任何圈养基地。他们流动于市场、家庭、残破村落和废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