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手站在他身后,文才脸色发白,眼神躲闪,显然对这地方很是惧怕。秋生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精神恢复了不少,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经历生死后的沉凝。
“看好。”九叔的声音在空旷阴冷的停尸房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人死之后,三魂离体,七魄暂留。若死时怨气冲天,或葬地风水有异,七魄受阴煞侵染,极易尸变。定尸符,便是镇压七魄戾气,锁住尸身最后一口殃气,使其安息,不入邪道的基础符法。此乃我茅山弟子安身立命之本,绝不可轻忽!”
他拿起一张裁剪好的黄符纸,又拈起一支饱蘸了朱砂的狼毫笔。笔锋悬于符纸之上,九叔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沉凝专注。笔落,如龙蛇起陆,朱砂的轨迹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和微弱却稳固的法力波动,在黄纸上迅速勾勒出一个繁复而充满古意的符文。
“此符关键,在于‘镇’字三点水与‘尸’字底下这一横的勾连!需一气呵成,引地气入符,方能锁住殃煞!”九叔手腕稳健,朱砂线条流畅贯通,符成瞬间,一股淡淡的、稳固如山的镇封之力从符纸上散发开来。
“看清楚了吗?”九叔放下笔,拿起画好的定尸符,看向秋生和文才。
“看…看清楚了师父!”文才连忙点头,眼神却有些飘忽。
秋生也点头:“嗯,记下了。”
“好,你们各自画一张。”九叔将符纸和朱砂笔推到两人面前。
文才战战兢兢地拿起笔,手抖得像抽风。他努力回忆着九叔的动作,下笔却歪歪扭扭,朱砂线条时粗时细,毫无流畅感可言,尤其到了“镇”字三点水和“尸”字底横的连接处,更是犹豫颤抖,画得如同蚯蚓爬行。符成之后,软趴趴的,毫无灵性可言。
九叔眉头紧锁,摇了摇头。
秋生倒是沉稳许多。他屏息凝神,模仿着九叔的姿势和笔势,下笔稳健了不少。线条虽不如九叔那般圆融贯通,却也清晰有力。只是在连接那关键两笔时,他手腕下意识地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最终勾连的线条略显生硬。画完的符箓,散发出的镇封之力比文才的强不少,但比之九叔那张,却显得凝滞而缺乏圆转的灵韵。
“尚可,但匠气太重,神韵不足。尤其是这连接处,”九叔指着秋生符上那略显生硬的转折,“顿笔则气滞,气滞则符力不活,锁煞之效大打折扣。需知地气流转,生生不息,符法亦是如此,当如流水行云,无有窒碍。”
秋生挠挠头,有些苦恼:“师父,您说的我都懂,可这地气流转的感觉…我…我抓不住啊。”
文才也苦着脸:“师父,这太难了…”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虚弱嘶哑,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从停尸房通往内室的小门处传来:
“土…厚德载物…本应…稳如磐石…但…水…至柔…亦能…至刚…滴水…尚可…穿石…”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说话之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三人同时转头。
只见陈观棋不知何时,竟挣扎着挪到了小门边。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框,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倒下。他的目光,却越过九叔三人,落在那具半开棺盖、散发着淡淡怨气的男尸身上,又缓缓移向秋生刚刚画好的那张定尸符。
他刚刚经历了又一次参悟道藏的剧痛折磨,脑海中还残留着古奥经文与大地脉络交织的混乱景象。此刻看到秋生画符时那生硬的转折,听到九叔关于“地气流转、无有窒碍”的点评,一个源于他前世零碎记忆的、极其简单的物理概念——**水分子在土壤孔隙中的渗透压作用**——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瞬间与他刚刚在道藏中“洞察”到的关于“坤元(土)位”的某种精微奥义,以及眼前这定尸符的“土性镇封”之理,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碰撞和融合!
土性固然厚重稳固,但绝非死物!大地深处,水脉暗流,无孔不入!真正的“稳”,并非绝对的静止,而是蕴含着内在循环流转的生生不息!如同土壤能承载万物,亦能被水滴石穿!定尸符的“镇”字三点水,象征的或许并非单纯的水行,而是“渗透”、“流转”、“无孔不入的柔韧之力”!用这“水”之意,去勾连“尸”字底横所代表的“地气根基”,非但不能“滞”,反而应如活水滋养厚土,形成一种更加圆融、更具渗透性和持续性的锁煞镇封之力!
这念头如同闪电划过混沌的脑海!在逆天悟性的催化下,一个源自现代科学认知的碎片,竟被赋予了古老玄学的全新诠释!
“师父…秋生师兄…画符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