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些救急药物,还有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贴身存放的小小布包。
她哆嗦着解开湿透的油纸,里面是一本巴掌大小、纸张泛黄、边缘磨损严重的薄册子。封面上,是师父莫怀山亲笔题写的三个娟秀小楷——《青囊札》。
这是她十岁那年,师父亲手交给她的行医笔记手抄本,上面记录着他早年游历行医时的心得、遇到的疑难杂症、以及一些基础药方和针灸要诀。字里行间,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和对医道的赤诚。这是她医学的启蒙,更是她心中师父仁者之心的象征,是她视若珍宝、从不离身的慰藉。
她颤抖的手指抚摸着那熟悉的、带着墨香(尽管已被河水浸染)的字迹。目光落在扉页师父题写的那句话上:
“医者,仁心为引,济世为舟。存敬畏,守本心,方渡苦海,得见彼岸光明。”
仁心?济世?敬畏?本心?
这些曾被她奉为圭臬、刻入骨髓的信条,此刻却像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剜着她的心!字迹依旧,墨痕宛然,可写下这些字的人…却成了地狱的阎罗!
“噗!”
积压在胸口的郁结和翻腾的气血再也无法压制,林清羽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的鲜血!鲜血溅落在冰冷的岩石上,也溅落在手中那本承载着她全部信仰与温暖的《青囊札》上。刺目的红,迅速在泛黄的纸页上晕染开来,如同盛开在雪地里的绝望之花。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悲鸣,终于从她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撕破了河岸死寂的夜空。那不是单纯的肉体痛苦,而是整个世界轰然崩塌、所有信仰被彻底碾碎后,灵魂发出的绝望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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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攥着那本被血染红的札记,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岩石阴影里,剧烈地颤抖着,无声的泪水混合着雨水、血水和泥污,在脸上肆意流淌。
为什么?师父!这到底是为什么?!
仁心济世的背后,为何是尸山血海?谆谆教诲的尽头,为何是无间地狱?养育之恩与滔天罪孽,如同两条淬毒的绞索,在她心中疯狂地撕扯、缠绕,几乎要将她的灵魂彻底撕裂!
冰冷的夜风吹过芦苇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远处,京城的方向,那笼罩在死寂和腥甜中的巨大阴影,如同盘踞的凶兽。
林清羽的颤抖渐渐平息,不是因为痛苦消失,而是某种东西在极致的绝望和冰冷中,沉淀了下来。她缓缓抬起头,沾满血污和泪水的脸上,那双曾因震惊和剧痛而涣散的眸子,此刻却重新凝聚。只是那凝聚的光芒,不再是清泉般的澄澈,而是如同淬火后的寒铁,冰冷、坚硬,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
她低头,看着手中被血浸透的《青囊札》,看着扉页上那被血污模糊却依旧刺眼的“仁心济世”。然后,她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那被血染透的一角,撕了下来!
“嗤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寂静的河岸边显得格外刺耳。染血的纸页被她紧紧攥在手心,揉成一团。
她扶着冰冷的岩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湿透的青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而伤痕累累的轮廓,左肩的暗器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乌光。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但她站得很直,如同一杆插在绝地、宁折不弯的标枪。
目光越过呜咽的芦苇,投向那片吞噬一切的京城黑暗。
“答案……”
她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迷茫的冰冷决绝。
“我会找到的。”
夜风卷起她染血的衣袂和散乱的发丝。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座如同巨兽匍匐的死亡之城,然后猛地转身,拖着沉重而伤痛的身躯,一步一步,坚定地、踉跄地,没入了河岸更深处无边无际的黑暗荒野之中。
血染的纸团,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如同攥着一团冰冷的火。那曾照亮她前行之路的“彼岸光明”,已被至亲亲手打碎。前路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淋漓的血色,而她,将独自踏入其中,去寻找一个能将灵魂都焚尽的真相。
荒野的风,呜咽得更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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