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确定——这里就是当年司天监少监炼制星晷虫的母巢，那些寄生在朝堂要员体内的傀儡虫，源头都蛰伏在这座看似荒废的冷宫地底。

朱雀大街的阴影里，裴砚之将刚显影过的密函凑近鼻尖。特制的鱼胶墨带着淡淡的苦杏味，这是通政司最机密的传递信号。名单上那些被郭骁安插进龙武卫的"积善堂老兵"，实际都是边军退下来的死士；而陈嵩在凉州组建的"铁鹞子别营"，技术骨干名单里赫然混着三个西域火器匠人的化名。

他忽然将密函按在墙上，青砖表面立即浮现出细小的冰晶。这是"寒潭墨"遇热显影的副作用——墨迹消失时总会带走周围的热量。裴砚之就着这份转瞬即逝的寒意，用指甲在名单空白处刻下几道指令。那些比发丝还细的刻痕里，藏着足以搅动三方势力的暗流：

于龙武卫： "星图有变，荧惑西移。'积善堂'旧伤，当以'陨铁膏'敷之。" 郭骁安插在武库司的心腹会看懂这个暗号。所谓治疗旧伤的"陨铁膏"，实则是要从西域商队手里截获那批能打造破甲箭的星陨铁。等兵部发现武库司的常规铁料被偷偷替换时，龙武卫的弓弩手早己配备上能射穿重甲的利器。

于凉州： "北斗柄转，鹰愁峡寒。'皮匠'速制'火浣布'万匹御寒。" 陈嵩麾下那个擅长制革的胡人工匠会立即行动。以缝制军帐为名囤积的火浣布，最终会变成装载猛火油的皮囊。当边关燃起那种黏着在人身上就扑不灭的毒火时，朝堂诸公才会惊觉凉州军何时有了自己的火器营。

于都察院： "周府海棠，夜放异彩。王仓曹新得《漕运趣谈》一卷。" 周延儒夫人咯血的旧疾突然恶化，而王恕那个管漕运的侄子刚收了盐商孝敬的孤本。两条看似无关的消息，足够让这两位清流领袖在明日早朝时，对枢密院调兵文书上的异常保持沉默。

密函在裴砚之掌心化作齑粉。他望向冷宫方向，檐角铁马在风中叮当作响，像是无数星晷虫在啃噬铜钟。那里藏着景和朝最大的秘密——当年司天监借观测"荧惑守心"天象为由，在冷宫地下豢养的星晷虫母体，如今正通过寄生文官监军的方式，将触须伸向各地军营。

子时的更鼓声从玄武门传来时，沈知白己经破开了观星台下的机关。青铜星盘在离火灼烧下缓缓转动，露出下方幽深的地道。扑面而来的腐臭中混着奇特的甜香，那是星晷虫分泌的、能麻痹人神智的黏液。她反手将蚕丝星图按在渗血的石壁上，金线突然暴长，如同活物般钻进石缝——这是当年司天监正留下的后手，星图既是封印钥匙，也是斩杀母虫的利刃。

地宫中央的景象让沈知白胃部痉挛。三丈高的琥珀色晶柱里，冻结着数百具呈跪拜姿势的尸骸。他们穿着景和初年的官服，天灵盖都被钻出铜钱大的孔洞。晶柱表面爬满血管状的纹路，每隔片刻就有幽蓝的光晕流过——那是被抽离的人魂正在为星晷虫母体供给养分。

"原来所谓'文官监军'..."沈知白的呢喃被突然炸裂的晶柱打断。暴雨般的琥珀碎片中，半透明的巨大虫体舒展开来，腹部数百个孕囊里清晰可见未成形的星晷虫幼虫。它们感应到小皇子体内的同源气息，全部转向沈知白疯狂蠕动。

蚕丝星图在这一刻彻底燃烧。离火金芒顺着地宫西壁的星宿浮雕流窜，最终汇聚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当第一道金光刺入母虫复眼时，远在枢密院值房的王恕突然惨叫一声，从他耳孔里爬出的星晷虫瞬间化为灰烬；凉州军营的火器匠人集体昏厥，他们脊柱里潜伏的操控虫同时死亡；而龙武卫武库司里，正在清点陨铁的死士突然开始用胡语诵经，那是他们被寄生前的母语。

五更时分，裴砚之在通政司的密档里添了新页。关于冷宫"闹鬼"的记载旁，多了行朱批小字："荧惑退舍，天狱空虚"。他吹熄蜡烛时，东方既白，一缕晨光正巧照在桌案摊开的边防图上——凉州与京师之间，那些代表驻军据点的朱砂印记，不知何时己连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