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与随行的琉璃匠人围坐在嵌螺钿的矮几前,十指沾满矿物粉末。匠人举起刚烧制好的试片对着烛光,淡紫色的玻璃体内流转着细密的金丝。/t^a+y′u¢e/d_u·.·c/o-m-"这次用的是祁连山的紫晶砂,"老匠人沙哑道,"按《考工记》的法子煅烧了七天七夜。"
验收当日,广州城罕见的起了大雾。市舶司的验货场中央,七层琉璃塔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当哈桑命人揭开覆盖货物的波斯毡毯时,围观的工匠们不约而同倒吸凉气——十二尊等身高的琉璃天女像在曙光中通体澄澈,衣袂处的金线竟是用真正的金箔熔入琉璃形成。
验货官手持青铜矩尺,突然敲击其中一尊天女像的底座。清越的金属颤音持续了整整七息,在场懂行的老匠人顿时变了脸色——这是《天工开物》记载的"清商之音",唯有不含杂质的琉璃才能发出。雾气中,验货官与哈桑的目光短暂相接,前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3)香料巷的博弈
当琉璃塔的验收尘埃落定,广州城西的香料市却暗潮汹涌。来自占城的沉香、真腊的龙脑、三佛齐的丁香在青石板铺就的巷弄间堆积如山,各色香囊在檐下织成斑斓的帷幕。大食商人阿卜杜拉捋着卷曲的胡须,将一包肉豆蔻重重拍在哈桑面前。
"看看你们波斯的藏红花!"阿卜杜拉掀开锦缎包裹,露出颜色暗沉的花丝,"这分明是用红蓝花染的次品!"巷口围观的番商们骚动起来,有人开始检查刚购入的波斯香料。
哈桑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羊脂玉钵,倒入半盏晨露。当藏红花丝在露水中舒展时,水面上竟浮现出细密的金色脉络,宛如活物般游动。"这是喀布尔山谷的日光凝露之法,"哈桑的声音在突然安静的巷弄里格外清晰,"假货遇水即褪色,真品反而会显出血脉。"
恰在此时,市舶司的香料博士捧着《南海药谱》匆匆赶来。老博士将花丝置于青铜鉴药盘中,倒入岭南特产的荔枝蜜。当蜜液浸透花丝时,盘底渐渐显出波斯文字的暗记,正是哈桑家族代代相传的"新月纹"。
夕阳西斜时,阿卜杜拉满脸愧色地奉上赔礼——整套大马士革钢打造的香具。哈桑却笑着将其中最精美的香炉转赠给香料博士:"《茶经》有云,器为茶之父。这香炉的钢纹,正合博士鉴香时所需的刚柔并济。"
(4)丝绸场的较量
珠江畔的丝绸仓库里,堆积如山的东方绸缎在夜明珠照耀下泛着流水般的光泽。哈桑手持波斯放大镜,正仔细检查一匹标注"越罗"的织品。镜片下,经纬线间突然闪过几道不自然的反光。
"掺了柞蚕丝。"哈桑的指尖抚过织物边缘,那里有处几不可见的接缝。随行的粟特翻译刚要发作,却被哈桑制止。他转身对忐忑的丝绸商笑道:"听闻贵国有种'天衣无缝'的绝技,可否让在下开开眼界?"
次日清晨,丝绸商领着位双目失明的老织工来到商馆。老人枯瘦的手指在哈桑准备的波斯生丝上轻轻摩挲,突然从怀中掏出枚青铜缫车。当丝线在缫车上飞舞时,围观者惊见丝线竟在空中自动编织,转眼间形成幅完整的波斯纹样——正是哈桑家族徽记的新月与狮子。
"这是失传的'心织术'..."市舶司的织造官喃喃道。老织工将成品递给哈桑:"真丝绸缎该用真心换。"阳光下,织物表面的狮鬃随角度变换着金银双色,分明是用"缂丝"技法织入了金线。
(5)终局:瓷器船
当季风转向时,"新月号"的返航货舱里堆满了青白瓷器。验货场上,市舶司的窑官正用铁杖轻敲瓷胎。突然,他皱眉指向某处:"这冰裂纹不对!"人群中的瓷器商脸色煞白——那批混入的次品竟被当场识破。
哈桑却从容地取来铜盆,将争议瓷瓶浸入清晨采集的茉莉露。当水面平静后,瓶身的裂纹竟组成了阿拉伯数字"七"的图案。"这是家父定制的生日贺礼,"哈桑对目瞪口呆的窑官解释,"裂纹是用磁粉调釉预先设计的。"
返航前夜,广州刺史在望海楼设宴。当波斯琉璃盏与越窑青瓷相碰时,刺史忽然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哈桑立即接上后句:"欲饮琵琶马上催。"满座文官惊讶于番商的汉学造诣,却不知哈桑书房里那套《全唐诗》己被翻得起了毛边。
启航当日,哈桑将《鱼藻图》赠予市舶司。官员展开画轴时,发现锦鲤的眼珠换成了波斯蓝宝石,水草间多了用银线刺绣的阿拉伯祝福文。而"新月号"的货舱深处,某只标注"青白瓷"的木箱里,静静躺着绘有清真言图案的定烧瓷板——那瓷胎的配方,正是用祁连山紫晶砂改良过的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