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的权力与最沉重的责任!
她的目光,终于第一次,如同实质的万载玄冰,落在了阶下瘫软如泥、被钨粉污秽和金色罪证文字包围的老学士韩彰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俯瞰尘埃、裁决生死的绝对漠然,如同天道本身。
“好一个秋分平税宴。”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具穿透力,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心头,“传旨。”
侍立在御座旁的内廷总管太监早己匍匐在地,闻声猛地一颤,以头抢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奴婢在——!”
“其一,” 沈知白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在玉阶上的敕令,“陇西道今岁秋税,停征粮银。改征——磁暴弩箭!规格形制,由工部陆九皋会同兵部,即刻拟定。所需磁石、钨铁精矿,着令陇西道就地筹措,不得有误!十日之内,十万弩箭入库!” 这是对贪墨的雷霆反制,更是对边关武备的紧急加强!
“其二,” 她的目光扫过那只还在冒着青烟的博山炉残骸,以及食盒中妖异闪烁的钨矿蜜酥,冰冷无情,“南宫氏私开之钨矿,即日起尽数抄没,充作骊山督造司制造晷针之原料。胆敢隐匿私藏一粒矿石者,族诛!其族中所有产业,悉数充公,并入督造司!” 这是对幕后黑手的彻底清算!
“其三,”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面无人色、气息奄奄的韩彰身上,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如同冰原上裂开的一道缝隙,“既然韩卿如此熟稔《周礼》,笃信古法天道,朕便成全你。按《周礼》所载‘以工代赈’之法……”
她抬手,拔下了发髻间那支流转着神秘光华的阴阳鱼玉簪。簪身温润,此刻却散发着裁决的寒芒。
“请韩卿,” 沈知白手腕轻转,玉簪如同离弦之箭,精准无比地、带着破空之声,插入大殿中央那具巨大日晷晷盘的“子”位刻度!“即日起,卸去一切职衔。亲赴骊山第七熔炉,戴罪立功,督造——”
她微微一顿,素白帝袍上万千银色名字仿佛在无声咆哮,汇聚成无形的巨力。
“——十万支磁晷针!一支,也不得少!”
“噗——!”
韩彰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夹杂着黑色颗粒的血雾,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浓稠的血迹混着地上的钨粉,污浊一片,散发着死亡与腐朽的气息。
整个紫宸殿,只剩下铜壶滴漏单调而永恒的“嗒——嗒——”声,如同历史的心跳。以及那支插入晷盘“子”位的阴阳鱼玉簪,在秋分均等的阳光下,散发着幽微而永恒的光泽。簪身没入晷盘之处,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扩散开来。整个巨大的紫宸殿,连同殿中凝固的群臣、满地的罪证、悬浮的算珠、幽青的残焰、以及那仍在微微嗡鸣的量天尺,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拨动,开始围绕着那支玉簪,以一种宏大、精密、不可抗拒的宇宙韵律,缓缓地、缓缓地旋转起来。
新的规则,新的秩序,新的刻度,己然随着秋分的阳光和女帝的意志,深深地刻入了帝国的晷盘,也刻入了每一个在场者的灵魂深处。一场由磁石、晷影、美食、人心交织而成的宫廷盛宴,在无声的旋转中,落下了帷幕,却也预示着新的风暴即将在骊山的熔炉中酝酿。
2 熔炉霜降
骊山第七熔炉,深嵌在秋末的山坳里,像大地上一道狰狞的、永不愈合的烫伤。灼热的空气扭曲着视野,将远处层林尽染的霜叶蒸腾成模糊的、跳动的色块。这里没有紫宸殿的恢弘光影,只有震耳欲聋的轰鸣——那是地肺深处引出的熔岩在巨型坩埚中翻滚咆哮的声音,是鼓风机将万吨空气压入炉膛的嘶吼,是铁水奔流撞击模槽的雷霆炸响。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焦炭、滚烫金属和汗水的混合气息,浓烈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铁砂。
韩彰被剥去了象征清贵的紫袍,套着一身粗糙、沾满黑灰的麻布工服,站在主熔炉那巨大的投料平台上。曾经紧握象牙笏板、挥斥方遒的手,此刻正死死攥着一根沉重的铁钎,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脸上毫无血色,只有被高温烘烤出的病态潮红,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那口如同地狱之口的巨大坩埚。橙红刺目的熔岩在里面疯狂地翻滚、冒泡,不时溅起几滴,落在冰冷的石台上,发出“滋滋”的尖叫,腾起刺鼻的白烟。每一次熔岩的翻滚,都像鞭子抽打在他早己不堪重负的神经上。十万支磁晷针!这冰冷的数字如同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他身后,站着两名面无表情、气息沉凝的寒门侍卫,如同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