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造主事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杜若洲，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怒吼：“还愣着干什么！开阀！放水！！快！！！”

杜若洲顾不得心疼笔记，一个箭步冲到平台边缘，探身向下急吼：“陆大人！炉眼！炉眼要堵死了！必须立刻降温！冷却水阀在哪？！”

下方，工部尚书陆九皋早己赶到，他脸色铁青，正指挥着工匠试图用巨大的耐火长杆去捅那被矿渣和半凝固熔岩堵塞的炉眼出口。“来不及了！主阀在平台上！冷却水压不够！杜若洲！看炉壁！‘霜降’刻度！”

杜若洲猛地抬头，顺着陆九皋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灼热扭曲的空气之后，巨大熔炉的炉壁上，赫然刻着一圈圈代表不同节气温度的精密刻度！其中一个刻度，用冰蓝色的特殊釉料标注着两个篆字——“霜降”！

“霜降……霜降……” 杜若洲脑中电光火石！他猛地想起紫宸殿上，韩彰博山炉中“钨遇龙涎，磁暴生烟”，想起女帝指尖点破钨矿遇龙涎膨胀千分之三，更想起自己用菊花酒验税银时“磁粉遇菊则沉”！

“硫！是硫！高温遇硫膨胀堵塞！遇菊……遇寒则凝！”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炸开！他猛地转身，朝着平台上堆放备用物料的地方冲去！那里，有几大桶为了应对意外而储备的、用特殊寒潭水冰镇着的菊花原浆！

“帮我！把菊浆倒进冷却水阀！快！” 杜若洲朝着惊魂未定的工匠们嘶吼，自己己奋力扛起一桶沉重的、散发着寒气和浓郁菊香的木桶！

“你疯了？！那是降温用的原浆！” 督造主事惊愕。

“听他的！” 陆九皋在下方怒吼，他虽不明就里，但此刻任何尝试都比坐以待毙强！他看到了杜若洲眼中那种紫宸殿上面对“舞弊”二字时的锐利光芒！

几名工匠被吼声惊醒，下意识地扑上去帮忙。几人合力，将沉重的冰镇菊浆桶抬到那巨大的青铜冷却水阀上方。

“开阀！同时倒！” 杜若洲用尽全力吼道，汗水混着黑灰在他年轻的脸庞上流淌。

督造主事一咬牙，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转动轮盘！

“咔哒！轰——！”

沉重的阀门开启！连接阀门的巨大铁管内，原本温吞的冷却水流瞬间获得了通路！

与此同时，杜若洲和工匠们猛地将整桶冰寒刺骨、饱含着浓烈菊香的深黄色原浆，顺着开启的阀门，倾倒入汹涌的冷却水流之中！

“滋啦——！！！”

如同滚烫的铁块投入冰水！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白雾猛地从阀门连接处爆发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菊花冷香！这股混合着寒潭冰水与菊浆的激流，如同一条狂暴的冰龙，顺着巨大的冷却管道，以远超平时的速度和压力，轰然冲入熔炉内部，首扑那被硫化物膨胀堵塞的炉眼！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翻腾、几乎要炸炉的熔岩，在接触到这股蕴含菊寒之气的激流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翻腾的势头猛地一滞！炉壁剧烈震动！堵塞炉眼的、因高温硫化物而膨胀的矿渣混合物，在这股极寒的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迅速冷却、收缩、龟裂！

“通了！炉眼通了！” 下方传来陆九皋带着狂喜的嘶吼！只见一股粘稠但己恢复流动的暗红色铁水，终于从炉眼中艰难但持续地流淌出来，注入下方的模具槽道！危机，在千钧一发之际，被这疯狂的“霜降菊寒”之法强行遏制！

平台上，白雾弥漫，寒气逼人。杜若洲和几名工匠累得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身上沾满了冰水和菊花的残渣。督造主事靠着冰冷的阀门，心有余悸地看着下方恢复流淌的铁水，又看看瘫软在地、如同被抽掉脊梁骨的韩彰，最后目光复杂地落在杜若洲身上。

就在这时，一名工部小吏气喘吁吁地奔上平台，手中捧着一只密封的紫檀木盒，上面覆盖着明黄的锦缎。

“陆大人！督造大人！京中八百里加急！陛下手谕！还有……给杜若洲公子的东西！”

陆九皋快步上来，验看火漆封印无误，小心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卷明黄绢帛，以及一只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琉璃瓶。瓶身不过寸许，却雕琢得极其精巧，瓶内盛放着几颗浑圆、深紫色、如同浓缩星光的果实，散发着清冽奇异的冷香。

陆九皋展开绢帛，快速扫过，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肃穆。他深吸一口气，转向疲惫却眼神清亮的杜若洲，双手郑重地将那只琉璃瓶递了过去：

“杜若洲接旨！”

杜若洲一愣，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跪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