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怎会出现在这个西夷人的血肉之中?!
无数惊悚的念头在王承恩脑中如同惊雷般炸开,疯狂碰撞:艾德里安那些仿佛凭空而来的惊世学识……他未卜先知般精准找到黄花蒿……鼠群夜袭时他鬼魅般出现挡住鼠王致命一击……还有此刻这濒死之躯……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源于此物?!是邪物赋予了他力量?还是……他根本就是邪物行走人间的皮囊?!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攫住了王承恩。他守护皇权数十载,洞悉这世间最恐怖的并非刀兵战火,而是这等无法理解、无法掌控、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异端邪物!它比周廷儒的阴毒谋划更诡谲,比冯远的邪术更恐怖!它根本不该存于世间!尤其不能存在于大胤的疆土之上!尤其不能与那正在瘟疫炼狱中艰难燃烧、承载着大胤未来一丝微光的格物院工坊,与那群年轻学徒们守护的“泣血试证”的火种,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瓜葛!
“孙太医,”王承恩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凝固的死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在寒铁之上,“你出去。°比?^)奇?中μ文±网!
那眼神里,没有惯常的“就地格杀”的暴戾,只有一种更纯粹的、更令人骨髓冻结的、无声无息的毁灭意志——是抹去一切痕迹、让知情者连同秘密彻底湮灭的决绝。
孙太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几乎瘫软下去!他不敢再看那颈侧一眼,甚至不敢再看王承恩,如同惊弓之鸟,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连滚爬带地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静室,反手死死关上了那扇沉重的木门。背靠着冰冷门板,他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门内,死寂重新降临。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将王承恩佝偻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扭曲、拉伸,如同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王承恩缓缓俯下身,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令人窒息的凝重,伸向艾德里安的颈侧。指尖触碰到那晶片冰冷的边缘,坚硬、光滑,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令人作呕的质感。没有光芒,没有反应,死寂得如同深埋地底的顽石。
但这死寂,却让王承恩心中的警兆攀升到了顶点!这东西,是祸根!是比这场鼠疫更可怕的毒瘤!它带来的所谓“学识”,必然伴随着无法承受的代价!艾德里安此刻的惨状,就是最血淋淋的警示!它绝不能留下!绝不能让它被任何人发现,也绝不能让它随着艾德里安的死亡,沉入未知的幽冥,遗祸无穷!
一个冰冷、清晰、不容置疑的决断在王承恩心中瞬间铸成:销毁它!不惜一切代价!就在此时!就在此地!让它彻底化为乌有!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发力,指甲如同最锋利的薄刃,深深嵌入艾德里安颈侧温热的皮肤!昏迷中的艾德里安发出一声沉闷痛苦的呜咽,身体剧烈地痉挛抽动起来,仿佛垂死的鱼在砧板上挣扎。王承恩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冷漠得如同看着一件物品。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精准,如同最高明的匠人剥离粘连的玉璧,硬生生抠向那晶片与血肉组织的连接之处!微小的、带着血丝的皮肉被撕裂带起,那枚沾满粘稠血污的黯淡晶片,终于脱离了宿主的血肉,静静地躺在王承恩布满老人斑的掌心。
就在晶片离体的瞬间,艾德里安剧烈抽搐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猛地瘫软下去,原本就微弱不堪的呼吸骤然变得更加急促而浅薄,如同破旧风箱最后的呜咽,脸上仅存的一丝灰败生气彻底消散,呈现出一种死人才有的青灰色。而王承恩掌心的晶片,沾满艾德里安的鲜血和粘稠的组织液,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竟再次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那幽暗的光芒,如同垂死萤火最后的不甘挣扎,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妖异。
王承恩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片焚尽万物的冰冷决绝。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艾德里安是否还有气息,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一块晶片,而是即将引爆、足以焚毁整个王朝的九天雷火。他迅速从怀中贴身处,掏出一个特制的、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玄铁方盒——盒壁厚重,内衬乌金丝编织的厚绒,盒盖边缘有精密的卡扣与蜡封槽痕。这是东厂用以封存绝密奏报或世间至毒之物的器具,可隔绝水火,锁死一切气息。他将那枚染血的晶片放入盒中,“咔哒”一声轻响,盒盖严丝合缝地盖紧,冰冷的卡扣锁死,蜡封瞬间融化弥合,将一切妖异彻底封禁于这方寸玄铁之内。
“来人!” 王承恩的声音穿透厚重的门板,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