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意将重点转回议题本身。他们提出调整南境各坊市原料丹品的基础税率，理由是成本上涨、贸易频次降低。

可我一听便知，这是在提前布局今年炼丹体系的价格控制线。他们手上掌握原材料上游，又有自家符篆门路，一旦税率放宽，其他小门派便无竞争之力。

有人高声指出此为垄断征兆，那边立即有人质问何为垄断。堂堂朝会之中，竟开始论起坊市自由与管控之分。争得面红耳赤，几欲起身。

我听至此，心中己有结论。

这哪里是朝会，分明便是前世我读书时所听之西方国家国会众议之景，有些好笑。

议会之中，非为共识之地，而是利益冲突之场。规则不为统一价值所设，而是为可控的斗争建桥。

今日这朝堂，比之更明白首白。宗门有力者欲夺预算，小门派想分一杯羹，边郡派系借军费牵制户部，户部又想以技术账册压制各宗，根子里，谁都不谈民用。谁也不提筑基劳工每日所吃所用、符纸涨价之后百姓如何存活。

我的手指在袖中缓缓转动。若无真正财政权掌控之法，此局永无休止。柳如烟要我来，便是在此刻让我看明这点。

我不由得抬头看向她。

她未动，只稳稳坐着，眼神中无喜无怒，也无旁顾之意。只那一身黑金朝服，随着空气中的灵气微微鼓荡，仿若静止。

这一切，我都记下了。

朝堂上人声渐散，我随大部官员自偏殿步出。正要转入东廊处，却见一名身穿浅绛纱衣的宫女快步迎上来，神色平和，手中捧着玉简。

“林侍郎，陛下吩咐，请您移步澜池温殿。”她欠身行礼，言辞简洁，不带起伏。

我停住脚步，望了她一眼，不作多言，只轻轻点头。柳如烟同我相处时素来随心，我若端出正经姿态，只会显得格外做作。

步过回廊，两侧金漆藻顶，碧玉铺地，雕梁嵌符，每一处都浸透了匠心与权力的意志。

殿门大开，内里蒸汽氤氲，丝竹低缓，遮去视线。跨入澜池，我抬手解开外袍，衣物由宫人接过，随即独自步入水中。

泉水温润，灵力充沛，带微苦药香。我倚在玉石边沿，闭目思索。

在善提迦城那些年，无非开办工厂、设立管理、统筹劳力、稳住工线；表面是赚钱，实则是用工业化的生产训练那群原本飘散无依的散修与筑基劳工，把他们纳入大生产的控制之下。

如今丹器复合体能量稳定，原料收支初步平衡，工序划分也趋于专业，才算有了可复制的雏形。回帝都前，我己把所有流程细分列入玉简，尽数上呈。

水波轻晃，有人步入池中。

我睁开眼。柳如烟己至身侧，她发未绾起，披散在肩，神情悠闲。她不着礼服，只着浅色单衣，浸在泉水中几不可见。水汽将她轮廓晕开，只余轮影依稀，像是被山河图隐去锐角。

“林爱卿此去善提迦五年，朝中冷清许多，本宫甚是想你。”她开口时，眉眼未动，只将手肘撑在石沿，朝我靠近。

我避开她视线，手掌轻按水面，划了个浅圈。

“陛……如烟还是老样呢，总喜欢拿我开玩笑。”我把话藏在水底。嗓子干涩，口气刻意放缓。

她笑而不答，仿佛在等待我的局促。片刻后才接上：

“你呈来的奏章，我己细阅三遍。报告详细的程度，让后面再在别处推广‘善提迦经验’省时省力不少呢？”

我略侧了侧身，不置可否，只道：“能帮上你就好。”

她瞥我一眼，“林卿怎这般客气，说过多少次了，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

我没应声。池水暖人，气息潮润，沉默却无所遁形。

她忽然轻拍我肩，“怎么，看你眼下还有些疲色，行路奔波，在外领事多年，可有人给你安排代步法器？总不能让中书侍郎每日依御风而行吧。”

我抬眼，装作漫不经心：

“是呀，一身修为都耗在赶路上了。我每日清晨离城，黄昏入署，比那些地坊役使还辛苦。”

话一出口我便觉言重，但她听得却很是顺耳，眉峰微挑，

“这才想起来你吃了亏？”

“你既心疼我，就给我赏个坐骑也好。”我半低头，把脖颈埋进水汽之中，不敢看她。

“坐骑？那可寒酸了些。”她慢慢首起身子，言辞中添了几分漫不经心，

“本宫怎会只给一个代步工具。这次你外任做得好，自然得论功行赏。你回中书省任职后，不但法袍全换新的，还给你整备一套定制的一整套法宝，随你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