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却在抬头的刹那,把眼尾的细纹堆成傻笑,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大...大老爷,砚哥儿帮...帮着理账呢。"他故意把账册摔在地上,纸页扑棱棱散了一地,"这...这字儿晃眼,像...像妖物的爪子..."
苏宏的八面靴碾过散落在地的账页。
裴砚盯着他腰间晃动的血月铜牌,闻见他身上沉水香混着隔夜酒气,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肋骨。
那胖子俯下身,肥硕的下巴几乎要蹭到裴砚的额头:"你倒勤谨。"他的手指捏住裴砚的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骨头里,"可三丫头昨儿个跟我闹得凶,你说...她今儿个要是交不出腰牌..."
裴砚的喉结动了动,故意把舌头卷得不利索:"昭昭...昭昭说要给我...烤红薯。"他的手在地上乱抓,摸到块碎炭,往自己脸上抹了两把,"甜...甜的,比...比大老爷的糖霜果子甜。"
苏宏突然笑了,松开手时甩落两滴酒气熏人的唾沫:"痴儿就是痴儿。"他踢了踢脚边的账册,"把这些理好,晌午前送到我书房。"转身时,他的袍角扫过檀木柜,铜钥匙串在腰间叮当作响——那串钥匙上,正挂着枚和苏昭妆匣里血玉纹路相同的碎玉。
裴砚听着八面靴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中衣早被冷汗浸透。
他迅速捡起地上的账册,手指在第七本的封皮内侧一抠——果然,夹层里滑出张泛黄的纸页,墨迹未干的字行里,"血月商队粮款二十车苏宏私吞"几个字像刀刻的似的,刺得他眼眶发疼。
"好个拿救命粮换金子的东西。"他把纸页塞进袖中,指尖触到遮魂咒的黄纸,那上面的朱砂纹路突然发烫——是苏昭在院外?
他侧耳听了听,只听见巡夜护卫的镇灵铃在远处晃出碎响。
日头爬到中堂脊兽头顶时,裴砚抱着理好的账册走出账房。
他看见苏昭站在月洞门边,发间银铃被风掀得乱晃,手里攥着块烤红薯——外皮焦黑,内里的甜香混着晨雾,像极了十年前那个雪夜。
"拿到了?"她轻声问,目光扫过他袖中鼓起的纸页。
裴砚点头,把账册往她怀里一塞:"族老会的时辰快到了。"他望着她眼底跳动的光,突然想起昨夜妆匣里那半块硬红薯,"昭昭,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
"我知道。"她打断他,把烤红薯塞进他手里,"十年前你跟我回家,是为活着;现在...我们要让苏府活着。"
族老会的议事厅里,檀香烧得正浓。
苏宏的八面靴踏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廊下响起来时,裴砚正替苏昭理着发间的银铃。
那串铃铛突然轻轻震颤,像在应和他袖中证据的重量——该收网了。
当苏府上下鱼贯进入议事厅时,晨雾刚好散尽。
苏宏撩起袍角坐上主位,肥硕的后背压得红木椅发出吱呀轻响。
他的目光扫过堂下,最后落在苏昭发间的银铃上,嘴角扯出半丝冷笑——却没看见裴砚站在苏昭身侧,手指正悄悄按在袖中那叠证据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厅外的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一片黄叶打着旋儿飘进来,正落在苏宏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