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已经挽起袖子,热火朝天地开始清扫了。她动作麻利,灰尘被她扫得四处飞扬。李昭昀很快提着一桶还算清澈的井水回来,又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院子:“我去去就回!”
张阙卷起袖子,开始炒菜。他清洗锅灶,生火烧水。动作沉稳有力,与这死气沉沉的环境格格不入。灶膛里的火光亮起,总算给这冰冷阴暗的厨房带来了一丝暖意和人间的烟火气。
没过多久,李昭昀的身影便出现在后院门口,手里拎着两只还在蹬腿的肥硕野兔,脸上带着一丝得色:“运气不错!这山里的兔子倒是没像人一样蔫吧!”
有了新鲜野味,张阙开始做饭,张阙处理兔子,林婉儿则淘米洗菜。腊肉的咸香在热锅里滋滋作响,与野兔肉一同爆炒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厨房里的霉味。萝卜土豆炖在另一个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钱升轩躺在长凳上,闻着这久违的、带着生机的饭菜香气,看着那三个忙碌的身影——沉稳如山的张阙,干练利落的李昭昀,活泼灵动的林婉儿,在昏暗破败的厨房里构成一幅奇异而温暖的画面。
他心中百感交集,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的茫然恐惧,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激。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帮忙,却被林婉儿一眼瞪了回去:“躺着别动!添乱!”
夜幕,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布匹,沉甸甸地覆盖下来,迅速吞噬了矿泉村最后一点天光。整个村庄彻底陷入了死寂的黑暗,没有一盏灯火亮起,只有无边的寂静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从每一座土坯房里无声地弥漫出来,笼罩四野。
客栈二楼最左边的两间客房,经过林婉儿和李昭昀一番简单的清扫,勉强可以容身。房间狭窄,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张阙用破木板暂时堵住了漏风最厉害的地方,又点起了一盏昏暗的油灯。
钱升轩被安置在靠墙的一张硬板床上,身下垫着厚厚的毡毯——这是从他们自己的行囊里翻出来的。张阙儿熬了一小锅浓稠的米粥,里面切了些兔肉丁,小心翼翼地喂他吃下。热粥下肚,钱升轩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丝血色,精神也好了些,但胸口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依旧让他难以动弹。
李昀昭道“阙大哥的厨艺真不错,没想到这么好吃!”
“多谢…婉儿姑娘。”钱升轩声音沙哑地道谢,看着林婉儿收拾碗筷的背影,又看了看坐在桌旁擦拭长剑的李昭昀,以及站在窗边凝望外面无边黑暗的张阙,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省点力气,少说话。”林婉儿头也不回地收拾着,“阙大哥说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睡觉。”
张阙从窗边转过身,油灯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显得轮廓更加深邃。“昭昀,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此地诡异,不可不防。钱公子的安全是首位。”
李昭昀收剑入鞘,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如初:“明白,阙哥放心。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林婉儿打了个哈欠,揉着酸痛的胳膊:“那我先去隔壁睡了,有事叫我。”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闭目养神的钱升轩和如临大敌的李昭昀,小声道:“昀昭哥,你也小心点。”
“去吧。”李昭昀摆摆手。
林婉儿去了隔壁房间。李昭昀拖过一张凳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钱升轩的床前,长剑横放在膝上,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他的目光,透过破窗板的缝隙,警惕地扫视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油灯的火苗偶尔跳动一下,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安的影子。除了窗外呜咽的风声,整个客栈,乃至整个村庄,都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响。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包围着这栋小小的土楼。
钱升轩在伤痛的折磨和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去,但睡梦中眉头依旧紧锁,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痛哼。
不知过了多久,李昭昀的耳朵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点极其细微、极其沉闷的声音。那声音并非来自外面空旷的街道,也非来自隔壁房间。它似乎…来自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