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冒充公检法”加“伪造号码”的老套路!低劣!可悲!小明气得浑身发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对着电话怒吼:“假的!全是假的!那个社区电话也是他们一伙的骗子!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啊!那呢?它没提醒你吗?”
“……提、提醒了……”母亲的声音微弱下去,充满了愧疚,“手机是响了……还闪红灯……可……可那小伙子在电话里催得急,说再不办就来不及了……我一慌……就……就想着万一……万一是真的呢?那补贴……一个月好歹有百十块钱呢……”
“万一?!又是万一!” 小明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所有的耐心和伪装的教育者姿态瞬间崩塌。他对着话筒咆哮,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妈!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我跟你说了八百遍!没有万一!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啊!你那点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你捡破烂、省吃俭用攒下的,就这么糟蹋?!” 愤怒像毒液一样腐蚀着他的理智,他口不择言地吼道:“你是不是傻?!是不是老糊涂了?!”
电话那头,母亲的啜泣声戛然而止。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电流微弱的滋滋声。就在小明以为母亲被骂懵了的时候,一个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疲惫沙哑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他沸腾的怒火里:
“明儿……妈晓得你气,晓得你为我好。妈也知道,十有八九……是假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执拗:
“可是……万一呢?万一……这次是真的呢?万一那个小陈,真是个想帮我办好事的办事员呢?万一那个打电话借钱救妈的‘小刘’,他妈真的等着钱救命呢?”
小明像被施了定身咒,张着嘴,所有的咆哮和指责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听见母亲在电话那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无法言说的沉重。
“妈每次……其实心里都有个数。”母亲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小明心上,“就转一点点。五十,一百,最多……最多也就三五百。这些钱,是我平常……少吃两口肉,少买件衣裳,多捡几个瓶子,总能省出来的。在妈能咬牙顶过去的这个‘度’里。”
母亲的声音里没有委屈,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朴素至极的逻辑:
“如果……万一是真的,我这点钱,能帮人家渡过一个坎儿,那是积德。如果是假的……”母亲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认命的平静,“……那……那我也高兴。”
“高兴?!” 小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荒谬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嗯。”母亲的声音异常肯定,“我高兴……是因为这世上,没有真的苦到需要这样骗我这点棺材本的人。没有真的……病得快死却借不到钱的孩子。没有真的……房子烧光了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她的语气里,竟然真的透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被骗了,我就当……花钱买了个‘世上没这人’的安心。心里……反倒踏实点。”
“钱没了,大不了……”母亲的声音透着一股认命后的韧劲,“我多捡几天瓶子,多蒸几顿馍就咸菜,把嘴再勒紧点。几天,咬咬牙,就熬过去了。帮人也好,被骗也罢,横竖……都是几天紧日子的事。妈这辈子,紧日子……过惯了。能把别人……往好里想一点,这紧日子,妈心里……过得没那么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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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早已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单调的忙音,像永无止境的嘲讽。小明僵硬地站在出租屋中央,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惨白的脸,那张平日里能编织出最动人谎言的嘴,此刻死死地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母亲最后那番话,像一场毫无预兆的、冰冷刺骨的酸雨,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他无法理解的分量,狠狠砸在他那颗早已被算计和欺骗磨砺得冰冷坚硬的心上。
“万一是真的呢?”
“帮人渡坎儿,是积德。”
“被骗了,高兴世上没这么苦的人。”
“咬咬牙,几天就过去了。”
“往好里想一点……”
这些话语在他脑中疯狂盘旋、碰撞,发出尖锐的噪音。他,一个靠精准戳中人性的弱点、利用同情和善良牟利的职业骗子,第一次被自己猎物的逻辑彻底击溃了。母亲那看似愚蠢、固执的“万一”,那近乎自虐的“咬牙坚持几天”,那宁可被骗也要“往好里想”的执念,像一面扭曲的哈哈镜,照出了他所有